秋月立马跳起来了,“当今太子?是当今太子?他查霍大小姐的旧账做什么?”
容勉回想起来仍会后怕。他的脖子疼痛不已,神识已经有些昏沉,见秋月如此大惊小怪,便道,“小声些,生怕别人不知道。”
秋月安静下来,问,“他查霍大小姐的旧账做什么?”
容勉道,“他命我跳‘路上行人’,如今霍大小姐入宫成了冲喜贵妃,他将霍大小姐从前的荒唐事挖出来,多半是为了打压她。是我害了霍大小姐。”
却又道,“只是你我命如草芥,今夜死里逃生也算祖坟冒青烟了。霍大小姐心思剔透,也不曾为难你我,应该不会怪我们才是。我脖子错位了,叫车夫往医馆去吧。”
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暴戾之名远扬的新任太子殿下让容勉跳“陌上行人”,并非是为了铲除异己。而他们口中心思剔透的霍大小姐,已然醉倒在梦乡之中,浑然不知今夜发生了何事。
薄宣有早起沐浴的习惯。
他昨夜没怎么睡,凌晨起身,披着外袍在案前执笔作画,直至天亮凉,他才移驾往温池而去。
影子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长长的宣纸上,画的都是“陌上行人”的一招一式。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薄宣一眼,将画用镇纸压住,这才跟了出来。
薄宣问,“找到桓承礼了吗?”
影子垂下头,“还没。”
薄宣没说话。
温池水雾四起。
他宽了上半身的衣裳,看向大铜镜中的自己。
肤色白皙,肌肉健硕,线条流畅,块垒分明。怎么看也比新月楼那假把式强些。
难不成是背上?
他背过身去,回头细看,仍觉得他才算美色。难不成霍暮吟是不喜欢那两个腰窝?新月楼的假把式可没腰窝。
想着,影子闪身进来。
他一顿,慌忙正过身来,不疾不徐淌入温池之中,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影子看了镜子一眼,又看了自家主子的背影一眼,忍不住出声提醒,“主子,你、你衣裳还没褪尽……”
……薄宣垂头一看,果然腰带未解,下摆犹在。
影子想笑又不敢笑,摸摸鼻头道,“主子要是作剑舞,未必比那新月楼的差。”
话音刚落,一柄金簪带着水意,破雾而来。吓得影子慌忙接住,道,“不敢了不敢了。说正事,阖宫上下只有先皇后的寝殿没搜过了,桓承礼可能会藏在那里,是不是要……”
影子这话说完,温池上气温骤降。
“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许接近那个地方。”
薄宣说话的语气虽仍旧沉缓,影子却知道,他生气了。
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碰的逆鳞。
然而翌日晌午,法华庵收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明日申时,钟粹宫西墙八角井边。
霍暮吟宿醉头疼,揉着双鬓,叫将字条扔了,也不知是谁这样偷偷摸摸,烦得很。
到了用膳的时候,她忽然精神一凛,想起了什么,扒拉着玳瑁道,“快,快把方才那字条找回来!”
瞧着,好像是熟人的字。
第52章 乾天
桓承礼的字很好认, 写的瘦金体颇有造诣,市面上千金难求一字。
霍暮吟原本也是不认得的,是他父亲常拿出桓承礼刻苦练字的故事来教训霍誉, 加之上一世有幸见过那一手好字, 起笔运笔铁画银钩, 嶙峋之势将“风骨”二字刻画得淋漓尽致,见了一次之后便再难忘记。
玳瑁将字条找回来,霍暮吟搓开一看,眉间紧蹙起来。
明日申时,钟粹宫西墙八角井边。
他还是入宫来了。
还是去钟粹宫那样危险的地界。
霍暮吟垂头看了一眼, 将纸条撕碎了,埋进窗下盛放的兰花盆泥里。
她将袖珍黄金小花锄递给玳瑁,深入金盆中净了手,道:“可知太子殿下今日在做什么?”
玳瑁道, “上了早朝,便往乾天殿去侍疾了, 没听说做了旁的什么。”
霍暮吟接过帕子擦手, 道, “咱们也好些日子没去乾天殿侍疾了。你准备一下, 往小禄子那里递个口信, 咱们一会儿去看看老陛下。”
玳瑁点头下去办了。
霍暮吟沿窗坐下。
兰花开得很好, 花儿迎风轻晃, 像是在讨好。
霍暮吟目光往下挪了三寸,看进湿润的泥土里。泥土是肥泥,方才埋进去的纸条碎片露出边角, 微黄的纸色在黑黢黢的泥土里显得格外醒目。
她抬手拔下金簪, 将那纸片戳进泥里。
黑泥沾上了金簪。
霍暮吟顿了顿, 扯出帕子,将簪子撂到上面。
簪子也不能用了。
这是她最喜欢的簪子之一,最近新打的,簪柄上有祥云纹,簪样是玉如意,她瞧着吉祥,便常常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