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曾经誓言陪他一起看雪的人,此时正扑通摔倒在旁边的雪地里。
“诸伏队长!”
旁边有警员涌上来,可却根本搀扶不住,只能被他拖着下坠。
诸伏景光身上的作战服全是血混着灰,他能在枪林弹雨里杀死无数个敌人,有勇气面对组织的枪口和迫击炮,但现在只片刻间,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那一切支撑着他向前走,支撑着他勇敢的事物,忽然被挖了个大洞。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景光的膝盖抵在冰冷的雪水里,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对方那张已经被侵蚀殆尽,遍布鲜血,烧伤,和焦炭的脸……
薰的眼睫闭着,似乎在最后死去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痛苦,就如同他在之前的日子里,每晚都去和他道晚安的时候一样,等到黎明之际,就能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眉眼弯弯。
跟他说:
“早安,景光。”
于是景光俯下身去,紧紧抱住对方骨节寸断的身躯。
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颗一颗的眼泪在这时夺眶而出,坠下的时候几乎带着冰凌。
因为那些纷纷扬扬的雪已经全然覆盖了他的头发,他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十岁,抱着同样被雪覆盖的薰的身体,用被冻僵了的唇去亲吻他满是血污的额头。
酸涩结冰的眼眶模糊不清,喉头滚动牙齿打颤,那样艰难地说:
“晚…安……”
阿薰。
可是在最后一次,说出这个名字之前……
他彻底崩溃了。
环绕在腰上的手摸到了对方断裂的骨头,没有人回答他,一切虚幻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彻底跌落碾碎!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阿薰死了,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了,没人会再跟他在夜晚拥抱又在早上说早安了,自己守护了一切却从来没有守护住他,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来迟了。
迟来的代价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只能无能为力地在雪地里,搂紧那个你永远错过的人,却连给他一丝温暖都做不到。
“阿薰……”
景光的身躯缓缓地向下滑。
他紧紧地攥着对方破碎的手腕,泣不成声,几乎用力到痉挛……
终于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哭。
……。
风雪窗前的走道上。
“所以格兰利威,是确定已经不在了,是吗?”
詹姆斯缓缓闭了下眼睛,声音非常轻:“悼念逝者,但是,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应该还有活着的人吧?”
“下一步就是让活着的人不要变成逝者!”
黑田兵卫简直从未这么憔悴过,也从未这么愤怒过。
这次决战的伤亡代价太惨痛了,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找上过那些年轻的孩子,然而这个世界从未有“如果”。
他在此时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稳住声线:
“风见,把剩下的一切可用医疗资源,全部抽调给还活着的人!”
“特别是那个姓松田的,鬼冢那王八蛋教出来的不听指挥的小王八蛋——他就是一只脚进鬼门关了也要给我滚回来!”
“你是说……我们都死了吗,阵平?”
警察学校的春日依然微风和煦。
长椅上的人并肩坐着,脚边,发丝,还有制服肩头上都落了不少樱花雪。雨宫薰垂着眼眸,在听完那个梦以后,说话的语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明显变慢了,半晌,才摇了摇头:
“不对哦。”
“……为什么?”
“因为死掉的人是我,阵平你的话,其实应该还活着才对。”
松田阵平在这一刻猝然顿住了,一股说不出的心悸忽然弥漫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眉:“可这……这是我的梦啊,阿薰,你怎么会知道到底谁死了?”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相信我才对吗?”
“……”
可是薰却忽然又沉默了。
即使此时的阳光,微风,和学校温暖熟悉的环境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松田却直觉地感觉到气温似乎冷了许多。
他定定地抬起头——
正看见雨宫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到底为什么要逃避?”
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他全然陌生的表情,金瞳微微压下,内里的眸光严肃而凌冽,开口道:
“……那真的是梦吗,阵平?”
松田忽然有些愣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薰,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莫名地陌生。
可还没来得及思考,却紧接着又听到他问道:
“那真的只是梦吗?”
……是梦吗?
难道不是吗?那不是梦还能是什么呢,他们现在都好好地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