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几根手指也很快就深深扣入了他的手背,死死攥着,几乎要抓出几道血痕。
所以,这就是你要给那些你所谓“宝贵的人”……最后一个美梦的原因吗?
赤井注视着怀里那双紧闭的眼睛。
他看着他在噩梦和泥潭中挣扎着,但即使用了药剂,那些侵蚀也只是被减缓了蔓延速度,并不会产生丝毫的消失和减淡。
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快到终点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假装自己还有正常生活的希望……
可实际上,却已经连像正常人一样进食都快做不到了!
但是,赤井却又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谜团变幻了起来。
雪莉的解释能说明为什么格兰利威要在这个时候,重新伪装回“雨宫”的样子,出现在他还那些小羊羔一样天真单纯的同期们面前。
可是,这无法说明对方为什么在自己的心肝脾脏肺都已经在衰竭的时候,还一定要逞强出现在这种人员密集的时钟塔里。此外……
他为什么会对《小星星》有反应?
还是只是他忽然无法忍受疼痛,而产生的巧合?
可是按照雪莉的说法,他的毒素侵蚀大部分应该是集中在脏器,并不是脑部。为什么当时格兰利威会那么恐惧,那么痛苦地按着自己的头……
就好像,有人要和他抢夺这具身体一般!
格兰利威到底隐瞒了多少?雪莉现在所告诉他的,又真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赤井秀一紧皱着眉。
只感到青年人修长的指节,穿过他因为长年握枪而带着枪茧的有力的手指缝隙,正在溺水一般绝望地与他十指相扣,像是在向他求救。
又像是,在向他这个伤害过他的人。
……祈求汲取着最后一点温暖。
可是他们却无法得知他的恐惧到底从何而来,即使问了,现在的格兰利威也不会再对他们开口,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这一切与片刻之前那个温润美好的青年对比起来,只显得那么讽刺扎眼,几乎像一根尖锐的铁棍一般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人的神经都在这种堪称荒谬的悲剧面前痉挛起一阵阵绞痛。
“雪莉。”
许久,赤井开了口:“我能问问吗,为什么格兰利威会和你们一起出现在时钟塔?”
灰原哀的身形微微一顿。
她将空瓶放进密封袋里,外面逐渐昏暗的天光打在她的侧颊上,女孩嗓音很轻:
“是他在知道我们要来时钟塔以后,主动来问我,自己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来,所以才邀请他的。”
赤井一皱眉:“……主动?”
“为什么?”
但灰原只回答说:“莱伊,你看看我们现在的窗外是什么?”
赤井一回头。
高空风簌簌吹过窗外,带着东京湾潮湿的气息驶向天际的远光——
此时已经是黄昏的尾声,整个世界如同被泼染上了一切最温暖的色彩。碧蓝的天光渐变退散,天空是一幅粉紫和橘黄交织的鲜艳油画,缀着月亮纯白的光芒,安静拥抱着地面上繁忙而拥挤的人群。
视野里气球飘扬,孩子们手里是一朵大大的棉花糖,甜丝丝的味道随着父母的亲吻弥漫开来,站在喷泉池的边缘清脆地大笑。
——是秋季烟火园区。
“时钟塔,其实是这次烟火大会的最佳观赏点。”
灰原哀的声音显得安静,孤寂,在空气中缓缓响起: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这个消息的,但是,他那天来找我们,其实就只是希望可以看到一眼秋季烟火的样子……”
那个一直被组织控制和囚禁,在整整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都几乎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绚烂的色彩的人。
在此之前,灰原都没有见过他那么鲜活的眼神。
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一样地,在阿笠博士的家里小心翼翼拜托她……能不能带他去看一眼烟火大会,只要一眼就好。
那个笑容羞赧又漂亮,眼瞳里亮闪闪地,无论任何人都会对他心软。
可是。
灰原却只觉得悲哀的苦涩侵蚀了心脏。
“格兰利威在组织里穷尽一生,他没有见过雪,也没有见过烟火大会,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还是带他来看看……虽然他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太多了,但我还是想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灰原背着手,柔软的眼眸弯起来,仰望着天高云阔中的夕阳:
“至少,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里。”
“……”
赤井秀一静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才突然轻轻出声:“能看到吗,今天的天气情况的话。”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灰原说:“今天本来就是大晴天,如果风小的话效果会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