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扶着萩原的肩膀,另一只手拨通了那个卡在他耳朵上的通讯,只听对面很快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
“情况还好吗阿薰?”
“等一下,听我说!”
成步堂薰直接打断对面的废话:
“让他们那群警察离现场远点!那个工厂地下水道里有大量之前排放的汽油和可燃废料,水道上方也有曾经塌方过的痕迹,等火烧下去,三次爆炸会直接把那一整个片区全都震塌的!”
“什么?!”
此时,公安的指挥车里。
诸伏景光的动作瞬间一僵,就着一手撑在技术员台面上的姿势回头:
“——风见!”
“是!”
车门外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西装男人。
风见裕也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过景光的指令跑了,外面很快响起他和警察指挥部沟通的声音,有公安震惊的眼神从车外投向车里。
“是…是…等等,你说公安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见裕也微微皱眉。
似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一般,他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此时正站在公安指挥车外沉思的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是降谷零的上司——黑田兵卫,名义上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管理官。
但与此同时,实际上,他也是警察厅警备企划课的里理事官,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同时掌握警察厅和警视厅两边的动向。
风见头疼地回忆着之前的事。
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正准备就着察看情况的名义去诸伏景光和绫里薰的安全宿舍里蹭一顿饭。
结果他刚进门,连碗都还没见着一个,就被黑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说什么“雨宫薰当年‘死亡’后的残余问题出现了,快把正主带过来。”
风见此时只能郁闷地怼回去:
“也不是公安就那么想要插手警察的事啊,是你们自己的动静太大了好吗!”
“……”
一旁景光担忧的视线向外看了看,又收回来,手机紧贴在耳边:
“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开始撤离了,但是你们两个现在在哪里?”你体力还好吗?阿薰,当时你真的就应该听话让我下水……”
“呼……应该是在离地上河出口不远的位置。”
成步堂薰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地下河道里静悄悄的。
只有水珠滴下的声音,和青年大口喘气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潮湿的区域,混杂着急促的呛咳,以及一些凌乱的其他动静。
景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他忽然皱起眉,说: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对,阿薰?”
“不是我不对……”
成步堂薰咬着牙。
嗞啦——
他在此时突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咬着最脆弱的下摆布料,用力撕裂出一个口子!棉布纤维被撕碎成长条,很快又被团成团,被一只手用力按在了一具躯体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那团布料的颜色只在转瞬间就毫无征兆地迅速变深……
“快点……快点!”
成步堂薰心下猛地一沉!
他一边艰难地喘息着,湿漉漉的长睫颤抖:
“萩原被爆炸的碎片划伤了!他腹部有一条至少十五公分的口子正在出血——让救援队直接下来!”
……这是哪里?
眼前的世界漆黑,冰冷。
浑身都是水和潮湿的感觉,然而他身处的地方却不像是在刚才的水里。
身下的地面坚硬粗糙,布满了水泥地一般的凹陷。
自己的所有体力好像都已经透支了,视野模模糊糊地,好像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他能感受到似乎有光从远处的缝隙中透进来,但却看不真切自己眼前的景物。
只能感觉到似乎有个人正在他的身前。
刚刚溺水的眩晕还没有完全离去,眼前只有一片模糊,带着刚刚那个令他痛苦又沉醉的梦境,在此时将他的大脑搅得昏昏沉沉地根本无法思考……
萩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雨宫薰。
因为那个人明明就已经死了,死在那场谋杀的剧烈爆炸里,死在所有人眼前,连破碎肢体残块的骨灰都已经洒了进海里。
而且雨宫应该是温柔的,明亮的,像是最炽热的太阳一般永远璀璨温和。
但是,那双出现在他死前幻觉中的眼睛,却冰冷如同冬日清冽的雪和月。
那样地,在水中静静地望着他。
清澈……但毫无温度。
可是这个梦还是太美好了啊。
萩原想着自己可能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能这么清楚地看见那个在他的梦里无数次被泼染上血色的人的脸。
即使是他们逃回警校里,正在阳光而来的刀刃直接刺穿,就在他的眼前……那些飞溅的血模糊了他的脸,成了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无法记住的片段,伴随着他自己崩溃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