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是从那么早开始就?!!
景光一瞬间没控制住:“是zero说的?!”
风见一咬牙:“……是!”
“所以,按照时间点,和格兰利威意识逐渐衰弱的阶段来看……”
风见裕也顿了一下,开口的气息隐隐有些抖:
“虽然不排除其他因素影响,但是现在不愿意醒来,很有可能是格兰利威……自愿做出的选择。”
是他为了逃避这个黑暗绝望的现实。
而自愿做出的决定。
脑海里一片发懵,仿佛虚空中传来地震般的嗡鸣巨响,震得人连灵魂都在颤抖!诸伏景光僵在原地,开口的声音已经近乎飘渺:
“……什么?”
为什么要…自愿做出…选择?
他缓缓低下头,瞳孔猝然缩紧,倒映着病床上沉睡的青年苍白至极的脸。
耳膜里嗡嗡作响茫然空白,所有声音都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恢复记忆的绫里薰已经无法再接受现在的自己了,这是他的一种自我排斥,自我封闭,同时也是……”
风见艰难地说:
“……一种逃避。”
只要不醒来,就不用面对这个满目疮痍的扭曲的现实。
不用面对所有已经再也无法承受的苦痛和折磨,忍受那个令人绝望的满手染血的自己,也不用再思考如何再去面对同期,究竟该如何再活下去。
只要一直这样就好了……
就这么,在永无边境的黑夜之中。
一直沉睡,沉睡着。
“……”
被撕裂开的残酷现实几乎将空气都冻住了。
室内沉默死寂。
而诸伏景光定定地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苍白的面孔。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搭在他指节上的手骤然收紧,感觉到对方身上冰冷至极的温度。
恢复…记忆…
对,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在那个他身份暴露的天台上,那样一身是水,发着高烧……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那张“格兰利威”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了那个如同春日天穹般舒展而温和的表情的时候,那个他最熟悉的样子……
是啊,自己早该想到的。
明明早就该想到的……
景光握着他的手微微战栗着,掌心紧紧贴着那段他熟悉的手背。
当时的一幕幕细节如同倒带一般在脑海里回放——
他仓促之下挟持的身躯上滚烫的温度,虚弱的吐息,无法向他开口的压抑,那双眼睛里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水润的眼神……
所有被他仓皇间忽略的细节在此时全都宛如巨石般狠狠砸上他的心,带起一阵浑身麻痹般的绞痛。
刚刚恢复记忆的薰的状态本来就恶化到了一定程度。
但是在当时的情形下,却也根本没有人有余力再去关心“格兰利威”的情况。
命运齿轮旋转间连半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们,枪响炸裂,监狱与背叛的阴影笼罩下来,所有人在那一刻就被彻底分离,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刑讯和折磨,黑暗之中的沉沦,再也看不见一丝光明。
黑暗中男孩的呜咽虚弱,已经没有人再能听见他的哭声。
他只是浑浑噩噩地待在阴影里,努力蜷缩起小小的身体,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鲜花与色彩都已经再也和他无关,只有那些冰冷的,雨似地液体不断滴落在他身上,带着鲜血的颜色。
滴答——
滴答。
怨魂的啜泣和嘶吼似乎很远,也似乎很近,和着血一起在他耳边尖声质问:
——“你不是警察吗?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好像有曾经熟悉的人的目光失望厌恶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的人?”
幻觉中,那个金发的男孩子似乎也站在他面前,冰冷的目光穿透虚空:
——“……你是一直在欺骗我吗?”
不是的……不是……!!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可是这一切早就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所有死去的冤魂,所有犯下的罪恶,所有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个早就该醒来的虚假的幻梦而已。
“咳……咳!”
“唔……”
他被浸泡在冰水中,刺骨的寒冷和浑身已经麻木的剧痛混沌了大脑。
他瞥见旁边镜子中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自己,只感觉破碎的灵魂好像即将溺死在最绝望的深海中,所有的光芒都消逝褪去,眼前的视野中只有漆黑绝望的海底……
所以,只要不醒来就好了。
不醒来,就可以不用再看见任何人,也不用再看见‘他们’……
青年纤长的睫毛……在黑暗中缓慢合拢。
只要不醒来就行了。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已经无法遏止自己浑身的颤抖,整个额角和身躯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呼吸仿佛静止般消匿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