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朝无法,也只能由着自己的小妻子受累,晚间一边给她揉捏手腕,一边听她讲述上头的谋略计策。说到机巧诡谲处时,小姑娘清亮水润的眼睛闪着光,在灯下熠熠生辉。
此时听到迎春禀报的事,幼莲立马坐起身,将方才的兵法抛到脑后,兴奋开口道:“表哥可算是回来了,杭州虽然是富庶之地,但离家实在是太远了。”
谢家统共只有表哥一个孩子,若是他回来了,也能更好地照顾林氏夫妇二人。
江有朝替她按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接着替她解乏:“谢大人回京是喜事。若是有空,便去谢家拜访一二吧。”
“我打算明天就过去。”幼莲用另一只手支着脑袋,歪着头看他,“夫君要一起去吗?”
她说完又突然想起来他方才的称呼,弯了弯眉眼,凑到江有朝面前,笑容促狭:“说起来,夫君怎么不随着我一起叫表哥呀?”
江有朝沉默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看着她清凌凌的眼,觉得自己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实在是无所遁形,眼帘轻垂:“朝中事忙,怕是不得空去看望谢大人。”
幼莲忍不住轻笑,知道他就是这样寡言冷语的性格,随口调侃完就忘了。
如今已经入了冬,屋里地龙烧得暖暖和和的,幼莲沐浴完坐在西洋镜前,擦了几下头发,等头发不怎么滴水了就扔到一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江有朝自然而然地拿起软巾替她绞干头发。
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随意摆着簪钗首饰,都是方才沐浴前摘下来的。幼莲拉开好几个妆奁的小抽屉,才找到其中一支凤鸟海棠纹玉簪该放在哪里,只好默默停下了收拾的动作。
江有朝一向不用丫鬟伺候,房里除了干杂役的小厮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直到幼莲嫁过来以后,明方阁才热闹了起来。
幼莲卸下的钗环一般都是苦夏第二天早上再收拾。她心思细腻,收拢物品也井井有条,反倒是幼莲对这些首饰分别该归置在哪儿没什么印象。
“我记得表哥上个月还托人送了我好几支钿头钗子,都是江南那边时兴的款式,也不知道苦夏替我收到哪儿去了。”
幼莲下意识抓了抓头发,碰到带着湿意的软巾才反应过来,对着镜子里的江有朝笑了一下。
那些钗子虽然风靡江南,但在幼莲看来却有些过于华丽繁复,与她平时明艳却不奢靡的装扮也有些不搭。是以被送回来之后,幼莲还没有用过它们。
江有朝手上轻柔的动作停了一瞬,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就是长风拿回来那盒?”
幼莲点点头:“是呀,不过我现在找不到了,夫君有见过吗?”照理说苦夏应该把它们收在外头的妆奁里的,可她方才翻了翻也没找见。
江有朝面色不变:“并无。”
等头发彻底干了,幼莲也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江有朝把她抱到拔步床上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粉面含春,红唇微张,整个人缩成乖乖巧巧的一小团,衬出几分娇憨可爱来。
江有朝拍着她睡着,看了她的睡颜好一会儿,转身又出了床帐。
梳妆台角落那只鎏金双狮纹银妆奁最里头的小抽屉被轻轻地拉开,露出里头的团金丝镶宝石钗子,在昏暗的烛光里愈显珠光宝气。
他神色莫测地看着这堆钿头钗,想起那些同样被他收在镜箱角落的簪钗首饰,极轻地抿了抿唇。
*
第二天一大早,幼莲就起来梳妆打扮。
她看着苦夏替她挑出来的几样首饰,问道:“表哥从江南送回来的那几支钿头钗在哪儿呀,不若今天就从里头选一个?”
苦夏微怔,反应过来幼莲说的是哪些首饰。她看着镜中幼莲容光焕发的小脸,迟疑了一下,道:“夫人今日的衣裳是烟霞色,怕是同这些钗子不太搭。”
迎春听见这一句,抬头看见苦夏笑着劝夫人另选其他时,不解地挠了挠头。
等两人出去传膳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好奇道:“明明用钿头钗也可以,为什么非要让夫人换一件呀?”
想起明显被换了位置的簪钗,苦夏弯了弯唇,伸手摸了摸一无所知的迎春的头发,笑容有些神秘:“唔,谁知道呢……”
迎春睁大眼睛,显然没明白。
苦夏轻轻笑了笑:“好了,快去替夫人布膳吧,一会儿可还要去谢府呢。”
今日登门的,除了幼莲之外,还有带着一双儿女的林霓儿。她今日穿得娇媚艳丽,同孩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像是母女三个。
“小姐。”林霓儿向幼莲行了个礼,恭谨有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亲近,却又没有叫两个孩子与她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