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值的时辰,江有朝回来,迎春和苦夏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退下,把房间留给小夫妻两个。
江有朝拿起桌上的抹额瞧了瞧,抬眼看她:“前几日不是眼睛不舒服吗?怎么又做起女红来了。”
幼莲前几天不知道是夜里点灯看书伤着眼睛了,还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眼睛总是酸涩。迎春几个听着府医的叮嘱,不让她晚上看书,她就央着她们念给她听。
等到江有朝回来了,这活儿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一开始是本缠绵悱恻的话本子,走镖的江湖人士同商户小姐一见钟情的故事,江有朝看了两眼就觉得牙酸,斟酌好几下,沉声让她捂着热帕子睡觉。
第二天幼莲就学乖了,换了一本讲水经的地方志,江有朝果然就坐下给她读了。清冷的嗓音绕在耳边,没听多长时间,幼莲就沉沉睡着了。
江有朝放下书,把她脸上的帕子取下来,又换了一条湿热的才睡下。
是以今天回来看见她做抹额,第一反应就是叫她好好休息,不要再为这种小事费眼睛。
幼莲朝他笑了笑,把做了一大半的抹额收起来:“这是要送给婶婶的,我当然要快些做完,否则就赶不上他们回并州了。”
江有朝看她一眼:“你同婶婶关系一般,不送也没人会说什么。”
“哪有!”幼莲拉着他的衣袖,眼里带着控诉,“我同婶婶关系好得很,哪里有夫君说的这么夸张。”
她一向最受长辈们欢喜,怎么可能折在梅氏这里。
江有朝眼里划过笑意,抚着她如绸缎般顺滑的长发。
幼莲还在掰着指头给他数:“前几天祖母往各房送了一匣子绢花,给我送了两份呢。还有婶婶,昨日准备筵席的菜品时,特意定了我最爱吃的点心。”
清凌凌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娇矜,又透露出一丝习以为常来,仿佛就该被人宠着爱着似的。
江有朝不置可否,听着她说话。
幼莲数了半天,可算是把她受欢迎的事情说明白了,眼睛又扫到缝着缝着不想动弹的针线篓,小脸又蔫了下来。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不好,不过就一点点哦。”她用手指轻轻比划着,赖在江有朝怀里咕哝道。
梅氏虽然后头安分了许多,甚至为了江学礼外放的事对她好言好语、笑脸奉承,但她先头做的那些烦人的事,还是留下了一道道涟漪。
若是旁的什么人,幼莲肯定搭理都不搭理。可她是江有朝的亲婶婶,有这一层关系在,她就不可能真的不理她。
江有朝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摸出几分凉意来,又把她整个抱在怀里,大手捂着她的手。
江有朝:“快来月事了?”
幼莲转过一点脸看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没想到他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女儿家的私房事来。可窝在他怀里又实在暖和,纠结了一下,点了点头。
“夫君今晚要抱着我睡。”她软声软气地提意见。
江有朝飞快点头。
即便她不说,他也是抱着她睡觉的,此刻自然无有不应,甚至还低头地亲了亲她的脸。
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武将的好处了。早上江有朝走了,被窝里的温度就降下来几分,幼莲睡醒了,裹着被子坐了半天,才算是真正清醒了。
二房来的时候幼莲不知道,走的时候却可以说是大张旗鼓了。
梅氏自从上次被华昭身边的秦嬷嬷骗了之后,默默推拒了世家夫人间的宴会,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倒和几个商户家的夫人搭上了线,在儿女经上很是聊的来。
等她准备回老家的时候,这几家夫人纷纷都上门吃茶,还带了礼物,说话间颇为不舍。
其中一位何夫人去见过梅氏之后,又来到明方阁,丫鬟通报过后,就规规矩矩跟在后边进去了。
幼莲坐在花厅里喝茶,随口同迎春聊几句。
何夫人向她行了个礼,等到幼莲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弯唇轻轻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亲切:“民妇早就想来拜见夫人,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如今一有机会,就连忙过来了。”
幼莲有些惊讶:“夫人认得我?”
她又仔细瞧了瞧何夫人,没从那张和善的笑脸上看出熟悉感来。
何夫人笑了笑:“您可能忘了,民妇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三年前民妇一家初次来京城,不小心触怒了贵人,还是您为我说的话。”
幼莲愣了愣,没翻到什么三年前的记忆,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她笑吟吟地看着何夫人,仿佛真的记得这回事一样。
何夫人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来,殷殷切切地同她说话:“当时民妇的囡囡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被吓得脸都白了,夫人还送了她一只珊瑚手钏为她压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