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4)

“如今咱们伯府式微,你嫡姐又生了怪疾,若是她被休了,咱们一损俱损,三丫头,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周妈妈教你的那些都记住了吧?要记着,躺下之前千万要落帐熄灯,你同你嫡姐本就生的像,姑爷又不熟识你们,灯一熄,必不会认出来。”

江晚吟淡淡答应一声:“我记住了。”

顾氏颇为欣慰,又叮嘱道:“还有,同房后必不能同寝,你推脱说自己尚不适应,去偏房睡,只要姿态放得低些,姑爷怜你独守空房两年,必然也会答应,知道吗?”

“我明白的。”江晚吟也答应下来。

顾氏仍不放心,拉着她又凑近些距离:“姑爷是习武之人,国公府又一向家教甚严,他房里无妾也无通房,若是他不知轻重,你也要学会忍,千万不可出声,让他发现端倪,这点犹要记牢,明白吗?”

江晚吟虽做好了准备,耳根仍是染上了一丝薄晕,低低应了一声。

顾氏瞧着江晚吟怯生生的模样,终于放了心。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个好拿捏的,眼底滑过一丝不屑,她又安抚道:“我知道,此事着实难为你了,但三丫头,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伯府养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该为伯府尽一份力。你放心,我已禀明族老,等事情一了,非但会迎你阿娘入祠堂,还会将你记成嫡女,替你说一门好亲事,绝不会有人知道这段过去。便是连你舅父的生意,伯府也会多多照拂!”

她言辞恳切,态度和蔼,仿佛字字句句都在为江晚吟着想。但这字里行间,哪一句,又不是要挟?

只要江晚吟敢不答应,这位嫡母恐怕便会反着来,一件一件地磋磨她。

江晚吟心知肚明,事已至此,也未加争辩,只说:“母亲关怀至此,女儿定不负厚恩。”

于是顾氏又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叮嘱。

一旁,江华容脸色已十分不好。

那是她的夫君,她苦等了两年才终于盼回的夫君,听闻他战死时她偶然得见一样貌相似之人一时头脑发昏做出了滔天祸事。

凭什么——

终于等回来了,却要拱手让于他人?

且那人,还是她样貌相仿却隐隐更胜一筹的庶妹。

江华容旁观着那娇俏的庶妹,眼神愈发冷了几分。

顾氏发觉了女儿的敌意,微微侧身挡住,先把江晚吟送上了马车:“你先上去歇歇,你长姐有个东西落下了,我带她去取。”

江晚吟一眼便看出了嫡母和嫡姐分明是有话要避着她。

不过她也不在意,仍是清清浅浅地道了声好。

等帘子放下后,顾氏便叫了江华容随她往回走走。

刚拐出江晚吟的视线,顾氏按下帕子,便劈头盖头地开骂:“你从前糊涂也就罢了,事到如今了,马上便要入府了,竟还在针对那个庶女,你怎的如此拎不清?”

“阿娘,那毕竟是我的夫婿,我如何能甘心看着他同旁人圆房?”江华容亦是委屈。

“你如今倒是后悔了?那当初做出那样滔天的祸事怎的没想过后果?这所谓痼疾骗骗那个无知的庶女也就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当最清楚不过!”顾氏捏着帕子点着她的额。

江华容脸色煞白,但声音犹是不忿:“可……我就是不想旁人进门,阿娘你当年不也如此么?”

“你……”顾氏气得高高地扬起手,唬得江华容连忙闭了眼。

但手都要落下去了,想想江华容如今的身子,顾氏到底还是没忍心。

她放下手,长叹了一声:“都怪我,教女无方,惯出了你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东西!你可知,我如今是拿了整座忠勇伯府替你遮掩谋划,事情若是败露,不光你,伯府这几百口都要被开国公府清算。你父亲也是气的不行,若不是我百般哀求,若不是你自小长在他膝下,他岂会冒着得罪公府的风险为你遮掩?你一个人被休了不要紧,难不成还想让全家为你陪葬?”

“女儿当真不敢了。”江华容低着头,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烂,“可嫁过来两年,女儿连郎君的面都没见过,过的着实艰难,年初的时候又误传了郎君的死讯,我也是一时糊涂了,才……”

她咬着唇,脸上又羞又愧。

顾氏一贯心疼江华容,顿时便心软了,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好了好了,你知错便是,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哭,防止落下病根。那庶女性子懦弱,是个好拿捏的,等她帮你圆了房,产了子,母亲便将她斩草除根,一切自会恢复如常。不过是借她的肚子用一用罢了,你何苦同一个玩意儿计较?”

江华容回想起那张美则美矣却毫无脾气的脸,稍稍安下心,这才止住泪:“女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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