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我……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陆骥指着他的背影,咳的声音断续。
直到咳出了血,他擦去唇角的血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踉跄着站起了身,转向身旁的老奴:“我对平阳是真心,当初求娶她是,到现在也是,我不曾有一日变过。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几年平阳无子,我不得不纳妾,何况裴絮不要名分,她无名无分的跟着我,我又怎能弃她不顾?”
“我不过是想两相周全罢了,为何偏偏其他家都行,独我不行?”
“你说,我当真错了吗,我若是错了,又错在哪里呢?”
一连数声发问,那老奴只摇摇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陆缙一贯温沉,待人虽疏离,却绝不失礼。
但今日一整日都阴沉着脸,连带着整个官署里都冷了三分。
等傍晚回去的时候,康平以为他无心再去披香院里,却未曾想,他还是去了。
陆缙今日的确积着郁气,但还记着昨晚答应了妻妹的承诺。
这点事,于他不过举手之劳,于一个小姑娘来说,便是她闺阁生涯里天大的事,他若是不管,不知她还要哭上几晚。
他进门时,江氏大约是刚沐浴完,正侧坐在床沿,一手绕到后面,绞着半干的发。
她似乎一贯不喜开灯,只留了外间一盏,里间则暗沉沉的。
陆缙没叫人通传,走到内外之间的碧纱橱时,正看见大约是扯到了头皮,她脖子微微往后一仰,划出一道熟悉的弧度。
猛然与昨晚的一幕重叠。
陆缙脚步倏地顿住,沉沉的看了片刻,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子。
“我来。”
江晚吟依稀辨别出陆缙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并不敢多言,轻轻嗯了一声,将帕子交给了他。
陆缙从后面半拥着她,一开始,他绞发还是极为温柔的。
然而发尾是湿的,江晚吟肩颈被浸着,并不舒服,便伸手拨了下垂在肩颈上的湿发。
不知那点触碰到了他,忽然,陆缙握住她满头发丝的手往后一扯,江晚吟微微吃痛,不受控制的扬起了脖子。
这仿佛愈发激到了他,那扶在她腰侧的双手猛地一紧,紧接着陆缙便从她后颈吻下去。
江晚吟喉间不受控制地涌出低吟,即将冲出口时,连忙死死捂住。
极细微的一声,外间的女使隐约听见了,探头往里间一瞥:“夫人,怎么了?”
里间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传出来声音。
“没……没事,你下去吧。”
的确是江晚吟。
但语调有些奇怪。
室内暗沉沉的,女使打量了一眼,只看见郎君从后面拥着娘子,应当是在替她擦着发,暗自叹了一声郎君不但稳重,更十分温柔,便搁下手中的东西掀了帘子悄声出去。
第12章 不纯
只有极轻的一声。
女使呼吸一窒,搭在门框上的手忘了动,亦是不敢回头。
室内静悄悄的,晚间亦是无风,只有不远处的博古架上的冰鉴里传来冰融的声音,夏夜闷热,融化的冰尖“啪嗒”一声从冰山上跌落,激起些微水花。
女使侧着耳细听了片刻,再无动静,便只当方才是冰融的声音。
于是推着门又欲出去。
然而半扇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他们在拥吻。
女使浑身出了汗,一回头,只见不知何时小娘子已经被转过了身,正抱着郎君的头,后颈微微仰着,满头半干的发丝倾泻在肩上,丝滑如绸缎。
往常明如点漆的双眸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正无处安放的朝着外间看过来,目光流眄,眼底流波,泛着细碎的光点,正巧与她惊异的目光对上。
这一幕美的让人心惊,女使过于震惊,忘了挪开眼。
猛然间,她又想起大娘子曾暗中叮嘱过让她留意,不许小娘子狐媚。
女使握着门框,心生犹豫,不知该不该去提醒。
江晚吟亦是没想到还有人没走,耳根一热,急急地朝里扭过了头,伸手去推陆缙。
陆缙骤然被打搅,不悦地回头。
一道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
仿佛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女使顿时连舌头都打了颤,更不敢去拦,连忙垂着头替他们将门合上。
“你这里的女使,未免管的太松散了。”
大门砰然一声阖上,陆缙收回眼神,皱了皱眉。
这些女使名为照顾,实则都是江华容暗中派来监视江晚吟的,将她的一举一动都传回去,江晚吟哪里支使的了她们,闻言只低低说了声“我明白了”。
但今日之事势必是要传进嫡姐耳朵里了。
往常陆缙稍一过分,嫡姐便醋意横生,暗地里找借口给她使绊子,江晚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便想催他快些,好早些回水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