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深黑,噙着一丝打量。
仿佛在问她做什么。
江晚吟从前的确有讨好他的意思,但眼下,她是当真没有任何异心。
被陆缙这么打量着,倒像是她连病中也不放过了。
江晚吟被看的双颊浑身不自在,忽然又想起自己尚未好全的双眼,干脆装死到底:“你……你醒了?”
装,又在装。
上回那眼睛便是假的,这才刚好又起了心思。
陆缙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淡淡地道:“醒了。”
紧接着又偏偏问道:“……你这是?”
“你发烧了,家里的草药不够,阿嬷让我给你擦擦身,降降温。”江晚吟解释道,“不过,我昨晚烧了一回,眼睛还是看不见,您只管放心。”
说着,她眼神立马变成了一副空洞的样子。
她长处不多,但会模仿算是一个优点。
“哦?”陆缙从喉间嗯了一声,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但磁沉的嗓音配上这副衣衫半解的模样,直看的江晚吟喉间微干。
她连忙挪开了眼,撂了帕子:“既然您醒了,我便不打扰您了,水已经打好了,您自己来吧。”
“走什么?”陆缙却叫住了她。
江晚吟茫然地回头。
这话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陆缙抬了抬包扎好的右手,指着一团乱的衣带道:“你打了死结。”
江晚吟一低头,果然发现那衣带系的是死结,舌头也打了结:“那……那怎么办?”
陆缙淡淡地看回去,双手微微搭在心口,仿佛在问——他怎么知道?
第51章 相依
他这意思, 分明是让她解了。
江晚吟愣了一会儿,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忽然,她发现不远处的篾箩里有一把剪刀, 急中生智,伸手摸了过去颤巍巍的拿起来:“要不,我帮您用剪刀?”
剪刀?亏她能想出来。
陆缙眉间一皱,按住她的手:“算了,我自己来。”
江晚吟微微舒了口气,面不改色地站着。
有些事,不知道的时候无妨,一旦知道了, 便很难从脑中抹去。
譬如受了伤, 倘若伤口不大, 没看见的时候兴许感知不到疼, 仍是如寻常一样。
然一旦看见, 那伤口似乎立马就疼了起来, 疼的让人难以忽视。
再做事时, 难免顾忌这伤口, 绊手绊脚的。
江晚吟现在便是这么个状态。
以前漆黑一片,她什么都不知,糊里糊涂也就过去了。
但偶然发现之后, 江晚吟开始深刻的自省……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襕袍宽大,袖子挽了三圈才勉强合适,至于腰上, 也用他的腰带勒了整整三圈。
不曾想他除了衣服比她大,人也一样。
江晚吟怔怔出神, 连眼都忘了眨。
引得陆缙投过来一眼:“怎么了?”
江晚吟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双目失明”。
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哪怕是眼前出现一条蛇也不该有任何反应的。
她连忙垂眼:“……没什么,我看不见,既然已经解开了,剩下的便由您来吧。”
紧接着,撒了手便像撞鬼似的要往门外跑。
一转身,却被陆缙勾着袖口轻飘飘的扯了回去。
“急什么?我尚未擦身。”陆缙道。
“可您不是已经解开……”江晚吟迟疑。
“手伤了。”陆缙抬了抬右手,“你站着,替我拧完帕子再走。”
陆缙是个极爱洁,连净手都要净三遍的人,如今已经两天没换洗过了,这要求实在合情合理。
且他的手臂是为了救她伤的。
江晚吟最是心软,尤其是对陆缙。
只看了一眼,她便顺从的去拧了帕子。
陆缙倒也不全是为了折腾江晚吟。
将她撂在一边后,他慢条斯理地擦起了身,动作优雅,仿佛不是在茅屋,而是在堆金砌玉的国公府里。
“拧一下。”
“再拧一个。”
“再来……”
江晚吟木偶似的站在一旁,听着他的吩咐。
她已经竭力避开了,避的很好,但每回蹲下来拧帕子的时候,难以避免的从盆中窥见一点身影,不知不觉就红透了半边脸颊。
实在太不争气!
“脸怎么红了?”
陆缙瞥了她一眼,有意问道。
“红了吗?”江晚吟佯装不知,拍了拍脸颊,“大概、大概是被热气熏的吧。”
“你打的是冷水。”陆缙看她一眼。
“……”
江晚吟一噎:“我是说暑气。今晚似乎暑热似乎未退,您不热吗?”
说罢,她伸手扇了扇风,仿佛当真热极。
陆缙作弄了她几句,自己也被唤起了热意,附和道:“是有点。”
江晚吟贴着他站着,自然也感觉出来他身上的阵阵热气,因为还烧着,比之平常又热了许多,递帕子过去的时候指尖触及他的手,都被烫的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