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勇点点头,“恩,要不是阿娘身子骨不大好,也不至于养这些东西了。”
“为何?”
“一亩地收上来的米粮要交三成税,军户虽然可以少交些,但若是老天一个耍脾气,遇上了洪涝,便颗粒无收,即便勉强交了税,自家的吃穿便没了。”
他欣慰地朝那些蚕看了一眼,“养蚕不看天时,虽然交的税要比米粮高好些,但剩下的给我阿姊织成锦缎拿去卖,好歹我骆家还能过个好年。”
“这些都是乡绅逼的吗?”
骆勇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所以他才想发设法得是识文断字,试图在军中有所作为,这样他便能好好护佑家里,好好护佑这一方土地了。
他拿了几张油纸,包了几个肉馒头揣进了怀里,又进了里屋同床上的骆父知会了一声,便拿了工具带着李尧往山里走去。
临走前,他也给李尧备了一个工具。
“即便是在白里日,山里也会有野兽出没,一会儿你必须要跟紧我。”
李尧认真地点了点头,顺带紧紧捏住了骆勇肩头的一块布,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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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这几日天气晴朗,山中的泥土也被太阳晒得十分结实,骆勇带着李尧沿着小路,很快便来到了他设置陷阱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陷阱已经被破坏了,周围设置的一些带刺篱笆被拱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骆勇叹了口气,抽出工具开始修理,李尧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一想起昨夜自己的龌龊,骆勇总觉着心虚,如今李尧正在身边,他便更觉得心虚了,不一会儿,心虚的汗水便从额间滑落了下来。
李尧迅速掏出帕子,要给他擦拭,谁想骆勇停了下来,并非常巧妙地接了过去。
“你方才在看什么呢?”为了掩盖此刻的心虚,骆勇问得稍稍大声了些。
李尧稍稍惊了惊,“骆兄怎知我在看?”
但他还是继续道,“这里的山势很是特别,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竟围成了一个山坳。骆兄在此地设置陷阱,确实是为明智之举,只不过……”
骆勇停下手中动作,问道,“只不过什么?”
李尧道,“只不过,万物皆有灵,野猪虽是畜生,但懂得群起而攻之,想来灵性不差。这个陷阱怕是可一不可再。”
骆勇点点头,其实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这一片地的地势本就如此,也只有眼前这块地方最适合做陷阱,实在让他有些头疼。
李尧认真道:“兵法有云,不敌其力而消其势,骆兄可曾想过,野猪之所以群起而攻之,只是为了地里的那些粮食?”
骆勇被他这么一点,脑子里那仿佛被蒙了一层纱的想法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他爽朗一笑,“三郎所言甚是!他们的优势便是群起而攻之,若是将他们一一瓦解,何愁不一网打尽?”
李尧也捞起自己的工具,干劲十足,“那我负责南面可好?”
骆勇往南面看了看,直到确认那里足够安全,才点点头,柔声道:“去吧。”
于是乎,二人便在整个山坳的四周都挖了好几个陷阱。
骆勇将怀里的肉馒头拿了出来,轻轻掰开,放在陷阱附近,让肉馒头里头酱肉的香味在山里飘散开来。
最后两人在林子里寻了一棵粗壮的树爬了上去,时刻盯着那些陷阱周围的动向。
李尧从未爬过树,心里慌得很,自从上了树便一直紧紧握着树干不放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落在地。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从前他便是过的这般如履薄冰四处飘摇的日子。
自从眼睁睁看着生母在他面前死去,便再无人会护着他。
那座高高的宫墙里,从来都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若是有任何一处忤逆,没见着皇帝就会被那些大监与宫女活活折腾了去。
为了在宫里好好活下去,他只能任由大监与宫女欺负他。
也正因如此,一旦有机会出宫,无论是禹州还是什么蛮荒之地,他都愿意出来。
这两年,他一直忙着挣钱,为的也就是想通过银钱给予自己依靠,一个能用手触碰得到的安全感。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他总也睡不踏实。
他是王爷,是皇帝的儿子。
他必须平庸,才能保全自身,好好活下去。
骆勇噗嗤一笑,伸手护住他的脊背,又从树干绕了过去扶住了他的臂弯,以一种极其温柔的声音低声道:“别怕。”
仿佛是一道无形的暖流不知从何处钻进了李尧的心里,使得他心尖微微一颤。
林子里很安静,时不时地伴随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两人紧紧盯着那些陷阱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