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生疑惑地看过去,拍了拍晏含章的背,“晏哥哥,你怎么了?”
方兰松冷冷地道:“可能是有喜了吧。”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把面碗拉过来,尝了一小口,比腌肉的汤还咸,“扔掉吧,别吃了。”
晏含章把面碗夺过去,“不行,这是我家郎君专门给我做的。”
专门这个词,他特意用了重音。
“这玩意儿吃了真是提神醒脑,感觉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方兰松被他逗笑了,“那你还吃?”
晏含章抱着面碗,像是在护食,“小爷吃惯了油腻的,换换口味不行啊?”
这话说完,他发现对面方兰松低下头,往嘴里扒了好几口饭。
晏含章想起来那些浣衣人说的话,感觉有些抱歉,“我…说笑的。”
“巷口那个浣衣人就会胡说八道,刚才说你相公我长得丑脾气臭,配不上你,气得我差点跟他打起来。”
方兰松低着头轻笑了一下,抬眸看他,眼睛弯弯的,“话这么多,吃你的饭吧。”
他知道晏含章说的浣衣人是谁,那几个人经常聚在巷口,似乎有嚼不完的舌根子。
八岁那年,他们说方兰松小小年纪就会献殷勤,哄得富家少爷团团转。
十岁那年,他们说方兰松要去晏府当童养媳。
十五岁那年,他们说大少爷玩腻了,招呼也不打便把他扔了,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
二十二岁那年,方兰松成亲,晏含章专门在玉丁巷置了一样规格的流水席,他们喝得醉醺醺,说方兰松好手段好运气,飞上枝头了。
听了这么多年,有些话,方兰松恍恍惚惚地竟也信了。
…
晚饭吃得难得的平和,想必是卯生在的缘故,两个人没有斗嘴吵架。
晏含章主动在井边洗碗的时候,方兰松便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怀里揽着卯生,轻声给他讲小厨神的故事。
卯生坐在方兰松大腿上,脑袋倚在他的肩窝,两条小短腿来回晃荡着,时不时抬起脑袋来,眼睛亮晶晶地发问,“兰松哥哥,小厨神为什么要用泥巴把鸡裹起来烤啊?”
方兰松捏捏他的脸蛋儿,语气很温柔,“这样烤出来的是叫花鸡,很香,肉很嫩。”
卯生舔了舔嘴角,对着在井边洗碗的晏含章喊,“晏哥哥,你有没有吃过叫花鸡啊?”
晏含章抬起胳膊,撩开脸上垂下来的鬓发,转头答道:“吃过,你想吃吗?”
“想吃,”卯生兴奋地点头,“那你能明天再过来么,给我带叫花鸡吃。”
“当然可以,”晏含章把洗好的碗放在茶盘上,用棉布挨个儿擦着上面的水珠,“明天一早我便过来。”
方兰松用食指在卯生额头正中点了一下,“你晏哥哥这几日忙得很,你还缠着他。”
“真的吗?”卯生撅着嘴问道。
“别听他胡说,”晏含章抱着洗好的碗站起来,袖子还在小臂上挽着,露出结实又雪白的皮肤来,“晏哥哥有空,特别有空。”
卯生仰头看看晏含章,又看了看方兰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这几天可以来帮帮兰松哥哥么?他每天晌午去储二哥哥那里布置灯会,午后还要…”
他对晏含章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把嘴唇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午后还要去文若哥哥那里,帮着他做花灯。”
“文若哥哥?”晏含章也把脑袋凑过去,很小声的问道,“文若哥哥做花灯干什么?”
卯生答他,“为了上巳节的灯会啊。”
晏含章趁机用额头蹭了蹭方兰松的脸颊,又收敛神色,对卯生道:“灯会是我们几个行头负责,没听说秦家要来,他若想用花灯布置府里,去东市下订单就行,还要辛苦你兰松哥哥亲自做。”
卯生认真地摇摇头,“文若哥哥说了,这是礼物,要送给…送给,哦,送给他的心上人,所以要自己做,这样心才诚。”
话刚说完,院门被推开了,一个清瘦纤长的身影迟疑一瞬,颇有些拘谨地走了进来。
“文若哥哥。”
卯生首先认出了带着黑色面纱的秦文若,笑着跟他打招呼。
秦文若走过来,跟晏含章一颔首,“含章,我不知道你还在,打扰你们了。”
晏含章把怀里的碗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你这是什么打扮,要去做采花大盗?”
卯生仰头,替秦文若回答他,“不是的,文若哥哥不是去采花,是来叫兰松哥哥一起,去他家别院里做花灯的。”
晏含章挑了挑眉,明白过来,“秦兄当真是用心。”
“只是这天色已晚,再邀成了亲的郎君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方兰松看着晏含章说话的样子,觉得跟刚才饭桌上抱着面碗的样子很像,借着夜色遮掩住嘴角的笑意,“行了,我跟文若出去,你要是想在这里呆着,便帮我哄着卯生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