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阮越来越安静了,这又让湛云青有点担心,凉凉地问:“话说完了?”
“你相信命运吗?”白阮忽然问。
被这么莫名其妙地一问,湛云青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反问道:“怎么了?”
白阮不说话了,湛云青烦躁地调了下中控台的GPS,说:“你他妈真能挑地方,选这么个荒郊野岭,定位都定不准。”
“我来吧。”白阮看向他。
“你现在能行?”湛云青质疑。
“开出山里我还是能行的。”白阮笑了下。
湛云青其实也不太敢开车,他一开车就会想到自己那个关于死亡的梦。他想了下,说:“那就开到山下再换回来。”
白阮点点头,两人立刻交换了位置。
湛云青看向白阮发白的双唇:“你真的没事吧?”
白阮摇摇头,坐上车,说:“再不快就来不及了。”
“早知如此,你何必——”湛云青啧了一声,又问:“你喝毒药了?”
白阮没说话,湛云青见他开车开得还算平稳,稍微放了点心。他觉得白阮作为主角应该是死不了的。
肯定死不了。
不如担心一下他自己。
湛云青从后视镜里看自己,发现自己比之前头发长了一些,想着到时候还得剪剪头发——也不知道白阮到底给他纹了什么,洗纹身也挺麻烦的。
就在这时,他余光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接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几乎划破他的耳膜。
车头急转,他几乎感到自己飞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系了安全带,他可能真的会飞出去。
安全气囊弹到他胸前,打得他肋骨作痛。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侧过头去看驾驶座。
一辆货车几乎还剩分毫之差就要撞上驾驶座的车门,司机一脸惊慌地看向轿车里。湛云青发现没撞上时松了口气,低头看去。
“白阮?!”湛云青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叫出了声。
白阮倒在方向盘上,额角破了,鲜血直流。他勉强睁开眼睛,湛云青下意识凑过去。
货车司机跳下车打电话报警左顾右盼,车头将前方的树撞倒了那棵树几乎有两个人合抱粗,阳光从倒下的树木的缺□□进来穿透碎掉的挡风玻璃光线被折射成无数滴像是洒落的眼泪落在白阮身上,白阮似乎没有呼吸了鲜血流到他的眼皮上被睫毛挡住像是凝固的血块他的睫毛不再抖了胸腔也不再起伏湛云青感到脸颊很痛应该是有飞溅的玻璃迸到了他脸上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像是突然浸在水里。
“我想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白阮气息越来越弱:“命运……我帮你挣脱了。”
“什么?”湛云青没有听明白,从座位上爬出来了点,感到自己的腿一阵剧痛。他离白阮更近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白阮的眼皮似乎迫于鲜血的重力被合上了,湛云青不知所措,扶着白阮试图让他坐起来,白阮黄色的宝石手链碎了,缝隙被血染红。
剧情不是这样的,按照剧情的话,白阮怎么会先死?
湛云青抱住白阮,伸手感受白阮的心脏,总觉得它似乎还在跳动。他拍了拍白阮的脸:“喂,白阮?”
难道剧情发生了偏移?湛云青伸手拨弄白阮的眼皮,忽然有一滴水从白阮的眼角落下,湛云青没好气地说:“你他妈还好意思哭?别装死行吗?”
车窗被货车司机敲了敲,白阮一动不动,湛云青愣了一下。
“你还好吗?”那个司机递来一张纸:“你别哭了,我已经叫了120,你先从他身上下来吧,我看到你的腿受伤了——”
“你也看到他哭了?”湛云青转过头问司机:“你看到了,对吧?”
司机犹豫了下,说:“先生,你冷静一下……”
湛云青这才意识到原来眼泪是从他眼眶里落下的,只不过恰巧落在了白阮的眼角。
原来一滴眼泪可以两个人一起流,绳索般将两个人连在一起,就像日光让两个紧紧依偎的人的影子永不分离。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认识到,原来松开束缚也意味着将永远失去。
湛云青又低头去看白阮,恍惚间看见了两道影子。他眨眨眼,把眼泪眨去,眼前又只剩一道影子了。
救护车的声音隐约传来,湛云青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消散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
不对。他想,他确实在某一刻真切地感受到了白阮的心跳。
他的手颤抖着,将白阮的衬衣解开,掌心贴在白阮的心脏处,反复感受。
极细微、极细微的跳动传来,湛云青瞪大双眼。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总是想起泰戈尔的这句:“你的死对我身外的一切说来是你终止了生命;但是,你却在我的悲伤中得到了完全的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