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以往习惯了忍受饥饿,她总是会忘记喝水。
陈斐儒走了很远后停下来看向身后,他看着那位少主赶着车追来,淡漠的神情,仿佛他只会对一人笑,对一人纵宠。
当然他还会对他一人凶。
连陈斐儒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年长姜涅几年,为何要和一个年轻的置气,但他就是看姜涅不爽。
讨厌的情绪是相互影响的,况且是对方先讨厌他的。
当姜涅驾着车反超了他的时候,对他投来蔑视的一眼。
陈斐儒顿时猛皱了一下眉,扬鞭策马发狠地追上了。
后来这一路,本来平静的赶路欣赏风景,被两个男人硬生生搞成了赛马。
扇尧双手撑着车窗,生怕下一刻就能飞了出去,她也懒得骂姜涅了,他想这么玩便让他玩去。
可是扇尧没想明白,姜涅赶着驴车是怎么将骑马的陈斐儒给甩在后面的?
她要是陈斐儒都能被气死了……
转念她又想起姜涅说自己是蚩尤后人,是九黎之主时的样子。
他既然能驾驭生灵万物,让驴子当一回马也不是不可能的……
终于到燕南城了,驴车终于慢下来了,扇尧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可算结束了这一路的狂奔。
那驴子像是吃了药似的,越跑越神气,真当自己比马快。
扇尧撩开车帘,不可置信地问姜涅:“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很容易,只要不断抚摸它,告诉它它是一匹千里马就行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官道,连陈斐儒的身影都没看到,顿时笑出声来。
“……”
扇尧忽然觉得这人大抵还有些童心未泯的可能。
“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催眠动物的?”扇尧爬到车板与姜涅并排坐在一起。
姜涅的身影明显颤动了一下,他沉默了。
他几乎从未提及过儿时,从原书中零星的描述里,她只能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父母早亡的孤苦,身为少主拥有比其他孩子更繁重的课业,但独自一人和小动物对话时的姜涅应该是快乐的。
刚才一瞬,他也是能将所有的喜悦都写在脸上的。
既然他不想回答,扇尧忽然笑道:“在村口,你说要吃大餐是不是真的?”
姜涅眯眸:“自然是真的。”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看着燕南城门突然来了许多官兵盘查,他们只好等陈斐儒。
姜涅知道等下陈斐儒难免会拿户籍的事刁难他,于是对扇尧道:“扇尧,我们在燕南市集碰头。”
“喂,你要怎么进去?”
“我自然有办法,你在你说的那个市集等我就好。”
姜涅说着眨眼不见了。
扇尧明白,姜涅刚才在赶路上胜了陈斐儒一筹,可不想在户籍上去求陈斐儒。
陈斐儒和小伙计赶至时,扇尧在城门口等他二人。
陈斐儒早知道姜涅即使早到了也进不去城门,聂符石称帝刚改朝换代,官兵盘查得相当严格。
可他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姜涅。
那小子是怕他刁难他,开溜了。陈斐儒虽然有些不爽但仍觉得有些好笑。
“扇尧姑娘,进城吧。”
二人进城后去了几个药馆,车上的药材瞬间空了一大半,不过这些城里的药馆都是月结,有陈斐儒作保,扇尧先记了账等月底来结账。
晌午过了,扇尧等在府衙门口。
直到阳日当空,陈斐儒终于快步从府衙出来了,给她办的户籍落地了,她现在的身份是陈斐儒的表妹。
“有户籍终归是方便一点。”陈斐儒笑着将户籍本递给她,“表妹。”
她小心接来,微笑着道谢。看着户籍本,微有些触动,在道法世界混了这么久终于能用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燕南,扇尧。
命运四处流转,却又不期然的流落于他乡,生根发芽。
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陈斐儒也跟着笑了。
也是这一刹那,扇尧收好户籍本后,对着陈斐儒抱拳行礼:“表哥。”
是道法世界,重新给了她尊重命运际遇的机会,也在这一刻她选择顺从天意安排,正视这一份际遇。
这是劫后余生的平静生活,不只是她一个人渴求的平静生活,于陈斐儒也是一样。
他是那个死去的老集奴的亲侄孙,他现在是她的表哥。
陈斐儒凝视着他,眼眶微有些红,他从来孤生一人,后来他有了师父,再后来师父死了他又陷入孤苦,他以为这一生都要在无亲朋亦无欢喜中沉沉沦沦。
这一刻,他不确定了。
他从不认为命运会怜悯于他,即使有亲朋也会与他反目,或者与他生死相隔。
“我还有些事要再进府衙一趟,你……”他明显有几分慌乱。
“去吧,我可能会和姜涅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