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花朝套出的话让她心冷到底, 可看太虚长老一个元婴修士都轻易被羽人族长老操控, 她这点能耐, 根本不相信羽人族长老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如此激动疯狂, 定然是因为他除了蛊惑花朝, 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果然幻境转瞬消散,花朝又回到了平和安宁的湖边。
初升的旭日依旧洒下一片暖黄, 空中还漂浮着菖蒲一样的白絮。
可见幻境看似漫长, 实则不过是瞬息之间。
花朝睁开眼的时候是半躺着的,躺在师无射的臂弯之中。
所有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似乎依旧陷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境之中, 难以自拔。
“醒醒!”花朝拍动师无射的脸。
师无射没有反应, 花朝又尝试去叫其他人,可连武凌都深陷幻境,难以自拔。
花朝叫了一圈,所有人都没有醒来。
而他们所在的湖边,随着暖阳洒遍大地,周围事物也开始了变化。
光影折叠扭曲,湖面之上一座奢华宫殿凌空而起,水流滚过宫殿,带起晶亮无比的斑斓色彩,高矮的树木变成了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
几息之间,他们分明原地未动,却已经置身在一处高耸恢弘的宫殿面前。
殿门巍峨雄伟,不同于花朝他们之前栖身的那座残破不全的宫殿,这里简直像是一处遗世独立的异世番邦。
宫殿两侧站着身着特制铠甲,生着各色羽翅的卫兵,手持金枪肃立戍守,他们个个样貌姝丽卓绝,身材高大修长,翅膀收敛着看上去就十公壮观,若是绽开必定遮天蔽日般庞大。
同花朝在废弃宫殿之中看到的那些羽人飞天图上的人物一模一样。
花朝叫不醒同伴,也没有找到谢伏的影子,她心知谢伏必定不会被羽人族族长的幻境和语言迷惑。
她得尽快找到他,阻止他收服羽人族出了黄粱秘境之后联合半妖搅乱修真界。
掠入宫殿之中,原本还害怕两侧的卫兵动起来与她缠斗,但是很快她发现,这些羽人族的卫兵个个眼神惶恐,表情痛苦,像一尊尊被困在躯壳之中的精美傀儡。
她按照从羽人族族长那里套来的信息,快速穿过大殿,来到了后面的供奉着羽人族排位的地方。
花朝看到了最上方的排位,那老东西没骗她,他确实是羽人族的族长,而且还是较早的羽人族第二代族长。
但是他的下方已经有足足几十代的族长死去,都变成了排位,他显然是个早已经作古的老东西。不甘心作古,魂魄还跑出来搅弄风云。
花朝并没有按照羽人族族长说的,将其打碎,而是抬手结印,在排位之上设下禁锢灵魂的禁制。
之后花朝又开始寻找幻境之中的那一方金莲池。
她绕到大殿后面的一处宽阔的亭台,果然看到这处闪闪发光的金莲池,但并没有看到羽人族老不死说的金莲池上面端坐的小姑娘。
金莲池上方端坐的,是谢伏!
花朝眉梢一跳,心中惶然,谢伏比她先一步找到了这里,难道今生也无法转变一切吗?
她从储物袋之中摸出了法器,无论如何,就算是自爆内府,她也要同谢伏殊死一战。
花朝正欲祭出法器,便对上了一双灼灼耀目的桃花眼。
谢伏浑身被金光笼罩,手腕上已经戴上了象征羽人族的白羽手环。
他看到花朝欲要攻击他,身形一闪,便从池中到了花朝身侧。
花朝肩膀被按住,谢伏一推,花朝“砰”地撞在了身后的廊柱上。
她闷哼了一声,谢伏并没有松手,而是微微偏头,眼神锐利,直勾勾盯着花朝。
他的那双桃花眼中,往日故作深情的脉脉温情尽数消失,有的是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肃冷。
他开口道:“你需要知道我的本体魂命,才能绘制替身符,让我为武凌替命。”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很确定,他从未和花朝说过他的本体,从他的本体被他母亲舍命封入识海,他一丝一毫也没有暴露过。
他定定看着花朝,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才慢慢道:“你没有被困秘境。你前日的种种异样,都是因为你记得一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花朝。”
谢伏看着花朝,他自从那天因为重创不得不召出本体后,脑中便涌入了许多记忆。
那些记忆让他混乱,让他难以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
直到看到此刻的花朝,他才总算是明白,那些或许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真的。
因为那样,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才能够说通。
例如花朝为何会突然变心,她应该像他记忆中的那样,他们应该按照那样道路走下去,一切才是对的。
谢伏突然苏醒的那些记忆之中,花朝是他最好的妻子。他们是这世上最完美的搭档。
“你既然记得一切,为何要舍我而去?害我至此?”
花朝看着谢伏,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细如发丝的金芒在游动,这说明他的神思癫乱。
花朝也很心惊,她没想到谢伏竟然想起了前生!
但是她攥紧了手指,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异慌张。
她同谢伏在一起那么多年,知道谢伏的本体乃是天妖,是妖族乃至天下都不容的一种妖物。
这种妖物自出生起便伴随黑雾,力量越强,便越能为祸苍生。他本就是人间邪恶怨毒孕生而成,天性邪恶嗜血。
通常生来便会被舍弃,丢入妖雾森林任其被各种妖兽撕扯蚕食。
谢伏是被他亲生父亲丢弃,又被他母亲捡回带往人间,上一世只有花朝知道谢伏的本体,他也只在花朝的面前暴露过本体。
花朝并没因此厌弃他,而是越加怜悯他、爱护他。
但如今花朝知道了三界动乱的真相,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越邪恶的越迷人,他这张貌美的皮囊之下,有着何等险恶的灵魂。
他确实不愧为天妖,注定要吸食这世间各族的“鲜血”才会生长。
花朝本想只是重创谢伏,不让他再走一次前生的路,然后与他解开共生,一别两宽。
但是如今……她却不打算放他再为祸人间了。
花朝脑中思绪百转,想到外面生死不明的同伴,想到若是一旦让羽人族横空出世,人间即将遭遇的劫难。
她闭了闭眼睛,神情转为柔和,垂下眼,再抬眼,眼中含了一泡将落未落的热泪。
“你想起来了。”花朝伸手去摸谢伏的脸,谢伏微微偏头,但是他只躲了一半,就停住了。
最终花朝的手掌还是落在了谢伏的脸上。
她说:“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就是为了刺激你,好让你想起来啊……”
这种谎言根本站不住脚,但是谢伏现在思绪混乱,花朝又了解他,因此短时间的迷惑还是可以的。
花朝扳着谢伏的下巴,呼吸放缓,凑近谢伏的唇。
谢伏想到那些记忆之中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柔和了下来。
他一手按着花朝的肩膀,一手伸手去碰她柔软的脸蛋。
他才刚刚想起那些记忆,有很多连顺序都是错的,但是他感受最清晰的,便是花朝温柔的陪伴,始终如一的支持。
他摸着花朝温热的脸颊,找回了一点两人之间熟悉的温情。
他眼中甚至绽开了一层层暖意,像朵朵徐徐盛开的金莲,他微微垂眼,任由花朝凑向他的唇。
花朝手掌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抚了下他敏感的耳侧,而后顺着锁骨向下。
谢伏刚刚被她坑了一次狠的,他应该满心防备,但是他抗拒不了想要亲近花朝的本能。
尤其是在他想要找到过去那些混乱记忆支点的此刻。
他甚至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的身体和灵魂告诉他,他有多么期待这种亲近。
两个人近得呼吸可闻,但是谢伏并没有等到花朝柔软的唇瓣。
他等来的是胸口的刺痛。
有什么东西被迅速抽离,谢伏低头——便见花朝抓着他插入心口压制本体冲出的梵音木簪,毫不犹豫拔出了他的身体。
谢伏“呃”了一声,接着那种被他强压住的,欲要将他身体撕裂一样的痛苦再度席卷而来。
谢伏将妖魂压制太久了,本身修为又没有跟上,他就像个不合身的容器,会被自己的妖魂撕裂。
上一次给武凌替命,谢伏妖魂爆出,已经让他经脉撕裂,灵腑遍布蛛网裂痕,若非梵音木簪,若非他刚才吃了许多金莲子,他现在怕是已经压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