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老爷子的离世,给沈家带来不小的负担。虽然少了给他买汤药的这份开支,可相应的,沈徐氏肩上的胆子也重了,以往老爷子会帮着带孩子,沈徐氏做完家务还能抽空接点绣活补贴家用,顺便把这门“独家”技艺传授给长女沈丽姝。
每隔两三月,沈徐氏甚至可以带上一个孩子回娘家串亲。
但老爷子去世后,沈徐氏整个人就被淹没在了做不完的家务和带不完的孩子中,别说做绣活,她连长女的针线都快顾不上管了,老家自然也回不去。
这几年,他们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沈爹衙门放假,才有机会回老家走亲戚。
上个月小弟抓周礼,也是继除服之后,家里难得的一件喜事,沈爹和沈徐氏都有意大办,特意向老家的近亲都捎去了邀请,而老家的人也给面子,只要是能抽空的,基本都拖家带口的进城来观礼了。
沈丽姝趁这个机会跟老家的亲戚都混了个脸熟,尤其是在酒楼当大厨的大舅,和几个因为不缺荤腥而养得比同龄人都更高大些的徐家表兄弟,沈丽姝特意跟他们增进了一下感情。
然后,穿越后一直想帮家里发家致富,却陷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困境的小姝娘,就在表兄弟们的亲情赞助下挖掘了第一桶金——通过上街兜售花生和瓜子。
上辈子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沈丽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靠卖炒花生瓜子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累积第一桶金的行为,有什么值得羞愧,要不是徐家大舅和表兄弟们被她的花言巧语哄得找不着北,她连花生瓜子的活儿都捞不到。
在这个年代,花生和瓜子都算是稀罕物了,城里很多商家都在卖的各种炒货,大都是从外地进货来的,至少通许镇上,能种花生籽瓜的人家并没有几个,因为根本搞不到种子门路。
徐家大舅也是偶然从在酒楼歇脚吃饭的客商那里弄来了一些,宝贝得紧,除了给自家种,也就看在沈爹的面子上匀给了沈家人一些。
这才是他们种花生瓜子的第二年,真正算是有了收获。沈家爷爷贯会精打细算,除了留种,其他都早早进城卖掉了,托了沈爹的门路卖给做炒货的商户,得了个极好的价钱。
徐家因着不缺钱,倒没急着出手,大厨舅舅还想研究花生瓜子的N种吃法——虽然在沈丽姝看来这玩意儿简单得令人发指,厨艺小白都能分分钟上手,但是对于从来没见过花生怎么炒制、一切只能自己琢磨的徐家大舅来说,就要克服很多困难了。
沈丽姝在酒席上听见大舅和人聊起这个研究课题,便灵光一闪,找机会跟大舅咬耳朵,说她哪天哪天去街上找玩疯了的大弟二弟,不小心跑人家院子里,看见了那家娘子在用铁锅炒花生,里头还搁了半锅沙子,那家娘子就用小火不紧不慢的翻炒花生和沙子。
徐大舅刚好拎了十来斤花生瓜子作礼,听到外甥女的话颇为心动,酒席散后便找了个借口留下开始试验,凭借沈丽姝的理论指导和他自己丰富的实操经验,第一锅就大获成功。
嘴里嚼着香喷喷、脆生生的炒花生,徐大舅不停拍打六个月大的肚子,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儿,“还是姝娘聪慧灵敏,瞧一遍就学会了。大舅做梦都不想到可以用沙炒花生,我还琢磨是不是要用盐才能把它们炒熟而不会糊,可是一斤花生就要一斤盐,我们酒楼半年都用不到这么多盐,东家怕是都吃不起了,咱们小户人家又怎么折腾得起?”
“现在可好了,沙子不要钱,只多费些功夫,自家种的花生都能炒来吃。”
趁徐大舅得意忘形的功夫,沈丽姝请他赊一些花生瓜子给她,她想炒了去街上卖,赚点铜板给自己和弟弟们当零花。
徐大舅当即表示家里的存货匀一半给她,也不提赊不赊账的,就当是换她的炒花生法子。
然后为了支持外甥女的事业,他还把家里最高大的两个子侄打发给她当帮手。
汴京繁华,风气也很开放,街上常能看到帮家里卖货的小娘子小郎君,可是姝娘生得清丽脱俗,比她名满通许的娘还美上几分,就算三妹和妹夫放心,徐大舅也不放心,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要是在外边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几个外甥都还是小不点,也帮不了他们长姊,索性他家几个儿子侄子都生得人高马大,一半人都不敢招惹,在镇上跟着先生读书也没读出什么名堂,倒不如去城里给他们表妹当个护卫,还能长长见识。
于是在表兄弟们的陪同下,沈丽姝不但走街串巷卖零食,连爹娘不让去的勾栏瓦舍也敢去了。
这里的勾栏瓦舍,相当于现代的电影院、KTV之类的娱乐场所,在电影院里卖花生瓜子可不就专业对口了,那叫一个客似云来、生意火爆。
徐大舅做事大气,给的花生瓜子也有百来斤,沈丽姝愣是不到一个月就卖空了。
当然赚的钱也相当可观。
第2章
一生要强沈文殊。
沈丽姝名义上说赚点钱当零花,其实是奔着发家致富去的,自然不会赚完一笔就金盆洗手,她已经想好下一波生意做什么,仍少不了徐家表兄弟的帮助。
他们已经回镇上准备去了。
而她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慢悠悠的起床洗漱,用过早点还顺手把锅碗瓢盆都洗了,看着调皮捣蛋的二弟即将把悠车里的小弟闹哭,她快步上前,将已经扁起了嘴的小家伙抱起来,熟练的拍哄后背。
沈丽姝上辈子是独生女,穿越前正沉迷搞钱无心恋爱,全无照顾孩子的经验。
偏偏不到十岁的小姝娘,已经熟练掌握了主妇的各种技能,在家里帮母亲洗衣做饭、照顾孩子,缝补绣花统统难不倒她,堪称多才多艺。
沈丽姝穿过来以后,身体便自带这些技能,除了开头几天身心各种不适应,现在连她爹娘都看不出违和感了。
只不过喜欢和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定义。
沈丽姝要是穿成千金小姐,她大概也会把绣花做饭逗小孩,当成打发时间、陶冶情操的工具,但现在不说家徒四壁,也是数着铜板过日子,她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一心一意只想搞钱了。
熟稔把扁着嘴的小弟哄好了些,沈丽姝才轻轻敲了下罪魁祸首的小脑瓜,不轻不重的嗔道:“把小弟惹哭,娘回来又该揍你了。”
二弟本来仰着小脸眼巴巴看她,却只得到一句批评,更是一脸不服,“哼,爱哭鬼,烦人精。”
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着什么的大弟幽幽道:“你小时候比他烦多了。”
沈文殊稚嫩的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写满了对调皮捣蛋弟弟的控诉,明显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哥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看得沈丽姝好气又好笑。
这就是兄弟姐妹太多容易出现的问题了,一个个都成了柠檬精。
好在她现在是成人心理,别说底下几个小家伙了,就连这辈子爹娘的年纪,都跟她上辈子差不多大,根本没法跟熊孩子们争宠。
不然以她小时候的狗脾气,绝对是家里最大的那只柠檬精。
不过姐弟几个都生得眉清目秀,大弟二弟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气鼓鼓的样子显得越发可爱,让重度看脸癌的沈丽姝不由自主露出了姨母笑,忍不住柔声对二弟道:“那你别管小弟了,去跟大哥学认字吧。”
是的,沈文殊蹲在地上不是戳蚂蚁,而是练习写字。
本朝文峰鼎盛,普通人家就算不指着子孙通过科举改换门庭,稍微有点余钱也愿意送孩子去识几个字、学会算数,比如徐家几位表兄弟,家里不指望他们小孩子种地养家,就统统送去读书了。
沈文殊这个年纪,按说也该去学堂了。他身为长子,按照衙门里不成文的规定,未来可以继承沈爹的工作,可是沈爹正当壮年,再干一二十年退休也使得,他如今小胳膊小腿的,不读书难倒去街上疯玩?
再说押司这份工作,再不入流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吏,大字不识可不行。
只是沈家这些年花销太大,老爷子从生病到去世那几年,不但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些外债,加上沈徐氏不停的生儿子,沈爹单位的福利再好也免不了元气大伤。
如今总算把债务清空,但一家六口的衣食住行也不是小数目,实在没几个余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