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爷爷家就一间房,一个厨房厕所,外加小院子种点菜。
大热天的,两人在院子里坐下,术尔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纸质偏扁包装小袋。
他把东西双手递上前:“这是我碰巧看到的。”
原浆纸质包裹着不知名物体,欧阳爷爷略带好奇地伸手接过,拆开了顶上包装,倾斜袋口,他往里一瞅。
看着些微眼熟的轮廓,欧阳爷爷愣了愣,随即迫不及待地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把木制梳子。
欧阳爷爷整个怔住。
没别的,太像了。
太像他年少时赠给他老伴儿的定情信物。
木梳握手的地方是带着小波浪的弯曲圆弧形,并不硌手,锯齿之间留的缝隙很密,要得发质很好很柔顺的人用着才方便。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刻字。
术尔的这个刻的是“只钟情于你”,而当年那把无刻字,只一朵桃花,点缀在左上角。
除了这点,其他方面连纹路都无比相似,五六条细小线条带着点金色,从左边出发,走一小段距离,临到末端来一个蜿蜒的回形,回形中心点了一个圆,然后继续向右。
取回形圆点部分看有点像丹顶鹤的头。
细微差别在于欧阳爷爷那把,线条走到最后,开出的是一朵朵小桃花。
木梳两端雕刻着两朵祥云,尾巴卷回,形成一个小回旋。
可惜老伴儿刚去的那段时间,他过得行尸走肉,疯癫了一阵,好不容易走出来了,那把木梳也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只有每日看着照片里的旧影以作相思。
“尔尔你这是哪里看到的?”再抬眼,欧阳爷爷眼眶里已然冒着泪花,皱纹里浮着一种很难辨的悲伤,他情绪激动地追询,“我去了好多地方都没买到,尔尔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九转沟,无意当中看到的,越看越觉得像欧阳爷爷您照片上那把梳子。”术尔朝这位风烛之年的老人微微一笑,含蓄放进弯起的嘴角里。
人与人之间最玄妙之处就在于那根透明的、看不见的、却紧紧连接他们的线。
欧阳奶奶去得早,五十不到人就没了,而术尔与欧阳爷爷的相遇也是一个很巧妙的事。
术尔小时候被其他孩子欺负,是一只大鹅扑棱着翅膀救了他,术尔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前不久才救了的受伤大鹅。
后来他给大鹅取名奥特曼。
奥特曼的存在肯定带不回术豪那个家,当时只有寄养到欧阳爷爷家里。
本来他和欧阳爷爷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普通人,后来因为大鹅结下缘分,术尔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抽空去看大鹅,去看欧阳爷爷。
他们被相连,组成一段毫无血缘的爷孙,这段关系滚滚发芽,带来了今天这把木梳。
更巧合的是,当初给庄骋的福袋,是和这把木梳相邻摊位买的。
术尔把时间留给把弄着木梳发起了呆的欧阳爷爷,他自个儿去看另一头关着的奥特曼。
奥特曼脖子被一根麻绳拴着,另一头勾着围栏。
此刻看到术尔,它扑棱着翅膀把周围的树叶灰尘掀起一阵乱舞,麻绳都勒住它命运的脖颈也毫无知觉。
术尔只好加快步伐上前去,蹲下,然后被奥特曼扑了个满怀。
大鹅知道怎么下嘴它的小主人不会疼,又可以表达自己的欢喜,可劲儿地拿尖嘴啄术尔胳膊,脑袋也不住地蹭术尔腋窝,试图将整个鹅头塞进去。
术尔穿了两件校服,里面短袖和春秋薄外套,胳膊上那点力道小到不计。
直面奥特曼的热情,术尔不客气地摸了摸它鹅头:“奥特曼乖啊,不能这么钻,你会秃顶的。”
奥特曼:“???”
没多久,欧阳爷爷过来了。
观察了一会儿术尔和奥特曼的相处,伴随着老人家慈祥笑意,欧阳爷爷缓缓说道:“看来这段时间尔尔过得很开心。”
听见这个评价,术尔在心里反问自己,开心么?
他不太好描述这一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也不清楚欧阳爷爷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只是下意识地想着,他这段时间的确很开心。
硬要说出来的话,这是一段他从不敢奢求、但就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的一段经历。
“很开心,碰到了一个人,他很好。”话音微微停顿,术尔深吸气,心里是被关怀的暖意,“欧阳爷爷,他真的很好,是我见过除了欧阳爷爷您之外,最好的人了。”
欧阳爷爷欣慰地将术尔这个腼腆笑容记在心里,揣着梳子回房间忙去了。
经由欧阳爷爷提的这一出,术尔恍惚间想起他好像还没买新手机。
从骋哥那里离开后,他似乎就没有接收到有关于骋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