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这次能用鲜血洗刷这次罪孽, 却没想到差点又一次害了菩提渡的百姓。”
短短几句话, 冯道长的语调听起来极为平静, 却是道尽了他悲伤的一生。
唐欢咬紧下唇, 喉头有些哽,已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曾佛陀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让冯道长相信他以身为祭便能救下如今中了魔毒的百姓,于是这个纵然害怕,却决定弥补过错的冯道长,用心打理好最后的形容,跟曾经的师门道别,打算慷慨赴死,却没想到又陷入了另外的骗局。
然而为了这个骗局,冯道长几乎失去了一切:他滴落的鲜血里含着灵力,又被通天阁的威压所伤,即便是活着出去了,也接近修为尽失。
这一刹,唐欢忍不住就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若她换在冯道长的位置,也不一定会比冯道长做得更好……
“可他为什么会骗我呢?”
冯道长失神的双目落在了前方,似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确实是该恨我的,当年他的妻子死在了那场浩劫之中,他恨我没有关系,可他明明那般憎恶魔族,为何要帮着魔族为祸三界……”
“那便要问问曾庆了!”
秦愫转过头,一只手安抚一般握住了唐欢的手,另一只手却是突然伸出,往前方一捏——
空气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咔嚓”碎裂,露出了屏障后方端坐着的曾佛陀。
曾佛陀身上仍是一件破旧袈裟,双足跏趺,眼帘半垂,脊背挺直,一副宝相端庄,怜悯世人的模样,谁也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修者,居然是这菩提渡中天壑阵的始作俑者。
也不知道曾佛陀在这屏障后方偷听了多久,他抬起了头,灰蒙蒙的眼眸落在了秦愫身上,轻轻叹息出声:“不知施主有没有听过慧极必伤这句话?”
“听倒是听过。”
“但我更愿意听我想听的话,比如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迎着曾佛陀眯起的眼眸,秦愫弯了弯唇,轻声开口,似是闲庭信步一般,拉着唐欢的手后退了一步。
而几乎是两人刚刚走开,在秦愫原本站着的位置,地上“砰”的一声,明显出现了一个深坑。
“原来施主有所倚仗。”
曾佛陀一击不中,慢慢站了起来,褪下了手腕上的菩提佛珠。
菩提佛珠落下,曾佛陀脸上就生出了明显斑斓的魔纹,显然已经堕落成魔,只不过之前被佛珠压制住了堕魔的迹象。
“曾庆!你疯了!你居然已经堕落成魔!”
冯道长大呼出声,视线看起来无比痛心,挣扎着过去抱住了曾佛陀的腿:“你若是恨我当年喝酒误事放了魔族进城,你直接拿了我这条命走就是!何苦伤及无辜?你娘子当年就是死在了魔族的手中,你为何要成为魔族,来戕害菩提渡万千百姓?”
“你这条贱命怎么能赔我娘子的命?”
曾佛陀扫了冯道长一眼,一脚踢开了冯道长,望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我确实恨着魔族,但他们允诺替我复活我的娘子。魔王三番四次死而复生,可见他确有这种复活人的手段……
“原来如此!”
秦愫望了曾佛陀一眼,低低叹息:“你用一城百姓的性命跟魔王投了诚,换他复活你的娘子。”
“若我没猜错,这两个深洞一个直通无望墟,另一个便是天道制衡无望墟的化身。”
“天壑阵的阵心亦是在此处。”秦愫的视线落在通天阁前方的两个深洞上,微微眯起了眼:“你们端的是好算计。”
“若是冯道长带着令牌殉命投了无望墟,结合阵法之力,生灵的性命紊乱了大道,便会进一步打破天道平衡,无望墟里的魔气越发无序。”
“之后,再下一步你便会屠戮所有被困在这天壑阵之中的人。那时候大道彻底紊乱,无望墟里的魔气一涌而出,天下所有人都会沦为魔王的傀儡。”
“魔气熏陶下,你的娘子一复活便会成为魔王的傀儡任其摆布,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执意复活她吗?”
曾佛陀抬眼看了秦愫一眼,默认了秦愫的话。
“别那么多废话!”
他伸出手,望着秦愫的视线无比冰冷——
“你们已然活不成了,若是老老实实交出令牌,我会让你们死个痛快!”
“否则别怪我让你们俩同他一起下去殉阵……”
“——那你便试试吧!”
秦愫还没开口,唐欢已经抢先说出了口,抽出了腰间的剑。
她很讨厌这种自诩深情的人!
曾佛陀打着复活亡妻的旗号,诚然他确实深爱着他的亡妻,但他的爱情太过自私,这样用千万人的性命堆积起来的深情,不仅不让人觉得心动,反而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