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信靠着门框,看出他怔愣的神色,道:“很久没回来住了。”几年间多数时间都扎在训练里, 只有例如爷爷生日和另一位爷爷的忌日这样重要的日子才会回来待几天。
范寻回头,瞧见他眼眶缀着一圈淡红, 早上陆信因为担心爷爷急得时刻闪着泪光, 分明没哭出来,但范寻看得出他比被亲爹炒作时更加难受,现在不知道怎么了,漂亮的眼睛里又凝上令他不安的情绪。
他走过去揽住他的腰将人带进怀里, 摸了摸他的耳垂, 轻声问:“怎么了?”
“今年忌日, 我没回家。”今年DE情况特殊, 他实在没抽出时间回来陪爷爷, 只打了寥寥几个视频, 今天看见爷爷强颜欢笑的样子,陆信心里拧着劲的自责。
范寻盯着他的眸子, 凑过去亲了亲脸颊, 低声哄着:“夏季赛结束就回来。”
陆信抵着他的肩膀沉闷地“嗯”了一声。
范寻对亲情几乎没有任何共情能力,但他对陆信却能时刻同频,怀里的人乖得他胸口发酸, 他一下下摸着陆信的头发, 入土的情商没能给他提供什么嘴皮子上的策略。
陆信本身也不是个需要人言语疏导的性格, 被顺了会儿毛就直起身子, 面上的低落消散得七七八八。
他亲了口范寻的嘴唇,“来都来了,睡一会儿再回去吧。”
陆信一屁股坐到松软的床面上兀自退掉拖鞋。
“嗯。”范寻被他拉着站在床边,正打算跟着上床,余光便瞥见床侧那张熟悉的书桌。
陆信家里没有五百平也至少有四百八了,上下三层,却偏偏挑不出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学习的书房。当年上学时让他写个作业委屈得像被捉来做苦力的猫似的,不高兴不情愿,还无法反抗。经过几轮博弈,最后他的书桌被搬到了床边,方便他写完一科作业就躺一会儿,更方便他写着写着睡着后被范寻任劳任怨地抱到床上。
现在桌子还在老地方,上面半人高的木架子也依旧摆着高中时那些东西,范寻视力出众,甚至瞟到了一本立在书架上的高中物理教材。
一切都没有变化,没有更新,全都停留在五年前的那个毕业季,像是一场被按住暂停戛然而止的电影。
范寻走到桌边,拿出那本物理教材,扉页上硕大的“陆信”两个字,连轮廓都和范寻记忆里的样子完美重合。
陆信也站起身走过去,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又抬头看看架子上的练习册、教材、作业本,这么多年,他竟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没收拾过这些早该处理的旧物。
“我现在看见这些单词就头疼。”陆信凑近看到似曾相识的物理英文单词,顿时袭来一股熟悉的头昏脑胀。
他们读的是国际学校,全英文教学,课本上的内容不应该有半个中文字,但范寻随手翻看,在课后题和概念解释后面,总能看见陆信笔迹留下的汉字。
—烦死了,这什么意思
—什么鬼畜东西
—wtf
—这狗题是想干嘛
—俩m什么区别
这些不是单纯的御笔朱批,而是陆信看不懂内容还不敢在范寻的“淫威”下轻易摆烂,只得屈尊问他而留下的痕迹。
范寻不爱在教材上轻易涂鸦,回复的都是一张张满是耐心的草纸,这些纸现在也都平整地夹在对应页面间。
翻着翻着,夹缝中忽然掉出来一个小本子,这本的封面上画着童真烂漫的青草和白鸽,妥妥的小学生专用田字格本,出现在英文高中物理教材中间,处处透着浓烈的不和谐。
“嗤。”陆信可太认识这个本了,他笑着从桌上捡起来,随便打开一页,上面黑色的圆圈和红叉分散排列,竟是一局简陋的五子棋。
“范寻花式放水105式。”陆信念着封面上的字,恍惚了一瞬:“这本有105页?”
这本里全是红叉胜利,黑圈完败,如果红叉是范寻那么一切都毫无争议,偏偏红叉都出自陆信之手,他一个棋牌黑洞,怕是有生之年在这一领域的胜局都在这个本上攒齐了,一张张一页页,都是范寻为了哄他开心昧着良心放“海”的证据。
“有的一页里不止一局。”
范寻对往事仍然历历在目,陆信那天赢得高高兴兴,回翻复盘战绩,被同班同学欠兮兮的围观,那人也是没什么眼力见,直接道:“黑的是班长?卧槽班长你自己下这种子,不尴尬?我看红的赢都尴尬地脚趾扣地。”
陆信当即翻脸,给那人好一顿教训,几天后再看这个本,竟然带上了些许理智的思考,并于一个范寻不知道陆信为什么莫名高兴的午后一盘盘数着棋局数量,不但没生气,数量越多他的笑意反而越发加深,最后在封面上笑着批上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