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暂赢一局的秦如风心情不错,顺势而上,借着伤重虚弱之态半撑在鹿晚游肩头,拉近两人间的距离,附在她耳边小声耳语。
反正都要死了,临死前最后给百里渊添点堵,未尝不可。看着后面这个年轻人对他恨之入骨的模样,秦如风的生命明明在飞速流逝中,渐渐不支,却觉得自己似乎还能活着欣赏这画面好久,实在令他愉悦。
“还记得烈风秘境里的那个洞穴吗?”他以此为开场,在鹿晚游耳边低声讲述。
二人靠得太近,而百里渊又不敢再上前,即便耳力再好,听来也是一片模糊,拿不准内容。且他一看秦如风如今这姿势,心头更火,恨不得立即将人从鹿晚游肩头拍开,哪还有什么心思去仔细聆听分辨。
片刻后,几乎耗尽力气的秦如风,终于如了百里渊的愿,与鹿晚游分开了。
这也就意味着,该说的,他已说完,心中无底的百里渊来不及高兴,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预备应对后面的事。
又咳出一大口鲜血,秦如风虚弱笑道:“我方才所说,句句属实,以前我就不想骗你,现在人之将死,更是如此。”
捂着贯穿胸口的长剑,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了,他看一眼后方的百里渊,冷笑道:“咳咳……只愿你能看清他的为人,以后不再为他所骗。他本质上,与我是同样的性子,你觉得我作恶多端,可他才是坏的源头。”
“你给我闭嘴!”百里渊忍无可忍呵斥,“我与你,有天壤之别!”
“呵呵,是吗?”秦如风无力已极,连嘲笑和声音都变得微弱。
两人斗嘴,鹿晚游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始终站在原地,身形好像僵硬住了一样,连回头打量一下百里渊的动作都没有。
她越是如此,百里渊心中越是惊惶不安,不知究竟是什么信息,令她呆愣至此。
秦如风踉跄着后退几步,依靠在后方山壁上喘气,心念皆无的他,要坦诚地迎接属于自己的终结了,唯一不舍的,就是想再多看鹿晚游几眼。他所爱之人已经没有了,以后上天入地都寻不到,唯有此处才存在着她的身影,所以即便眼皮沉重,他也依旧挣扎着不肯轻易闭眼。
“你若不信我的话,稍后可亲自找他质问,我敢保证,现在的他,没半分胆子继续撒谎骗你……至于我,先行别过了,抱歉,没能补偿你太多,还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心和麻烦……”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听不见了,也未见秦如风的嘴角再有张开的动作,他就这么慢慢从山壁滑倒坐下,一双无神的眼睛,始终看向鹿晚游的方向。
面前一人似是死去,一人像是呆住,现场唯一还能动弹的百里渊难顾其他,立即冲过去,伸手探查秦如风脉搏,等回头想向鹿晚游宣告这一确切的消息时,却震惊地发现,她并非是完全呆着不动,而是早在这段时间内,流了满面的泪水。
“他已经……你、你这……”百里渊的五脏六腑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挤在一起颠倒疼痛。
她脸上并非是为人送别的悲泪,也不是成功复仇的喜泪,想来想去,只能是同他有关的,百里渊手足无措,想帮她擦拭,可见她如此,竟莫名有点胆怯,不敢伸手触碰。
“……还好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不确定眼前石雕一样的人,是不是还能听见,百里渊唯有忍住焦急,刻意柔和下来。
听见他的声音,鹿晚游呆滞的眸子一点点从虚空,转而聚焦到他身上。
被泪水的浸透的眼珠,大而哀戚,起初还有迷茫之色,在看清他面容的下一刻,立即就变得尖锐冰冷,正是在认出百里渊之后,鹿晚游才像是又活过来了一样,开始有了动作。
没有开口说话,她嘴唇紧抿,转头去秦如风那边。就在百里渊疑惑,她这莫非是想替人整理遗容时,那柄长剑,就被鹿晚从秦如风的胸口处,狠狠拔了出来。
因为用力过大,她本人还朝后趔趄了几步,等终于站稳了,才回过头来,看向他。
洞内寂静,气氛诡异,谁都能感知这场景不正常。
拔剑是因为什么,百里渊心中已有大概,他怕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这柄剑,而是鹿晚游肉眼可见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她现在看起来非常不好,很令人担心。
算算时间就知道,她在今日这短短一天之内,先是彻夜担忧鹿夫人的安危,又被洞内多个百里渊同时在场的混乱惊扰心神,然后又得知秦如风实际的身份和恶念,继而看完了他所有痛苦的记忆,在极短的时间内,承担了无数的悲剧打击,还全都是和她本人息息相关,情感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