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敢死拉硬拽,连松开都不敢,他生怕自己提剑的手不够稳当:“你别动……先松开,这样太危险了。”
“把你的剑给我。”
又要求了一遍,鹿晚游对剑颇为执着,脸上挂着的冷硬之色,让她看起来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拿不准她究竟要剑做什么,又硬不下心拒绝她,百里渊暗自叹息,预备交出佩剑,就去牵她另一只手来改握剑柄,这样更安全。
哪知鹿晚游反应极大,非常排斥他的触碰,不仅迅速避开,还一下喊破了嗓子:“别碰我!”
这下子,吓得百里渊不轻,面上一僵,顿时屏气凝神不敢乱动了,片刻后,小心让出大半剑柄的位置,赔罪道:“别生气,我不是要碰你……我是想说,这剑很重,你来握这里才不容易被伤到。”
天之骄子何曾对人如此低声下气,但百里渊心里只有难过。一件小事,都弄出许多波折,可见鹿晚游的心境已经糟到何种地步了。
她嘴角边,还残留着吐血后未被擦净的痕迹,百里渊克制不住想再伸手,又担心激怒如同刺猬的她,内心几番挣扎,还是硬生生忍了,向来锋利的双眸里,盛满了担忧和愧疚。
怕她还站在秦如风那边,此举只是想缴他的械,又怕她用剑危险,操控不好,反而弄伤了她自己,一双眼睛,再也没从鹿晚游身上挪开过。
有了可用武器,鹿晚游舒了一口气,同时,那道太过灼热的目光,让她很难不注意到。
仰头,一张令她深恶痛绝的脸,便清晰地映入眼帘,更多复杂痛苦的情绪接踵而来,气息很快紊乱,鹿晚游充满寒气的双眸狠狠扫上去,以示警告。
“别用你这张脸看着我!”
“……”百里渊浑身僵硬,被她的怒意打击得体无完肤,仓皇躲开视线。
他的脸——他可太清楚,有人顶着这张脸做过什么了。
明明不是同一人,却要担同样的罪名,甚至以后得一直受牵连,百里渊的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可要让他开口跟鹿晚游认真辩解,他亦说不出一句话。
在鹿晚游心里,他本人只怕也没有多清白,再多的言语,不过徒增嫌弃罢了。
其实百里渊该庆幸,眼下的鹿晚游,已经分得清记忆和现实了,她一直记得自己的目标是谁,否则,凭她心里积攒下来的压抑,光是看见这张脸,就足够令她将手上的剑刺过去了。
拖着长长的剑缓慢转身,鹿晚游盯上了另一个人。
此人与百里渊长得没一点像,气质温润,眼神柔和,连身上的衣裳也多穿白色,看起来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鹿晚游知道,剖开这具体皮囊,里面的灵魂其实比污水还要浑浊。
再怎么割舍过去,说要从头开始,终究本性难移,要不然他又怎么会为了一己私欲,就敢主动制造鹿夫人的失踪,专门骗她来此演戏栽赃呢。
从神识里,到现实中,眼前这个人都已经黑透了。
记忆被看过以后,秦如风就没幻想自己还能有什么好的结局。鹿晚游夺剑时他就有预感,现在见她走来,他非但没退后,虚弱的嘴角还轻轻勾起,微笑看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做你该做之事就……”
锋利长剑毫无防备刺入他的胸口,斩断了还未说完的最后一个好字。
秦如风身上伤口遍布,血流不止,自然不在意多添一个。但鹿晚游连一句话都不乐意再与他说,还是令他的笑容迅速被苦涩浸透。
感受那剑锋一寸寸往里,他忍着疼,扯动嘴角,眷恋望向她:“对不起……我做的那些事,让你难过了。”
新手第一次拿剑刺人,真的很难,凭着一声怒意支撑,鹿晚游并不能完全掌控局面。也许是刺中了骨头,也许是她本人的力量不够,那剑没入秦如风胸膛一段距离之后,便很难再进了,凭她怎么使劲都没用。
对峙间,听见秦如风呢喃的道歉,深情款款,合该令人动容,但鹿晚游此刻只觉得心内作呕。
确实,她亲眼见证过这人的悔不当初,见到他宁愿放弃原本璀璨的人生,也要坚持寻找弥补之法。
然后呢?
连受害人自己都反对的路径,他反而要坚持到底,谁的话都不听,偏执地引发一个又一个更大的错误,将两人间的情感问题,搅动成整个修真界的灾难,牵连进无数人。
目的达到了吗,有人觉得高兴吗?
想想另一边的世界都破碎掉,无数人就此消失,反而他一个罪魁祸首顺利降临这边,转换身份,还妄想一切从头开始,鹿晚游便觉得好笑。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冷冷对上秦如风的眸子,鹿晚游面无表情说道:“你就连道歉都找错了人,我不是她,我只是想为她和她的家人,做点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