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一瞧,张大彪和王落阳站在燕府马车前发愣,见他回来急急忙忙招手。
“我不是告诉大壮把东西分分吗?”
王落阳摆摆手:“这是燕府的东西,太过贵重,我们怎么能要?”
燕书承笑了笑:“这本就是身外之物,如果不是几位当家的派人拉回来,早就落入贼人手中了。”
见两人还在犹豫,又补充道:“而且我在寨子这些天,多亏了大家照顾,现在寨子有难,我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分一分,让大家好好度过这个冬天。”
兴许是“冬天”二字,戳到了二人,张大彪看看笑得情真意切的青年,又看看周围沉默不语的兄弟们,一咬牙:“既然先生这么说了,兄弟们把东西都搬下来吧!”
燕书承作为前太傅之子,圣上亲自抚养的义弟,出行是个十分浩大的阵仗。
里衣就有四十件,长袍、便袍等秋装也样样有二十多件,斗篷裘袄少些,也有十多件,光衣物就有七口箱子。
褥子棉被枕头毯子也装了六口箱子。
还有食具、茶具、浴具、文房四宝、碳炉、香炉、药材、补品等,五辆马车,除了燕书承出行乘坐的那辆,其余四辆都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了。
张大彪暗暗乍舌,这出趟远门,跟搬家似的,就差把床也搬着了吧?
却见燕书承面色如常,在旁边拿着笔墨做记录,指挥小的们把东西分门别类。
他出门这些东西都是奴才们准备,具体有什么有多少,他还真不知道。
寨子人多,具体怎么分配,他要好好思量思量。
张大彪立在他身边给他磨墨,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身边人瞅,颇有些心不在焉。
他张大彪向来瞧不起两种人:一是达官贵人;二是酸腐书生。
前者生活奢靡,不顾百姓死活;后者迂腐固执,之乎者也可不能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
可这燕书承明明两条都占了,他却实在起不了厌恶的感情。
东西已经从马车上搬下来了,现在正在清点,张二强干不来这么精细的活计,无聊地满处乱窜,四处捣乱。
在最后打断了王落阳清点炭火时,被恼怒的三当家一脚踢了出来。
张二强摸摸鼻子,见自家大哥在燕先生身边,一脸稀奇地凑过来:“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磨墨了?你不是只会写一个“张”字吗?”
他们整个寨子,学问都在三弟身上,他和大哥都是只会写自己的姓罢了。
张大彪偷偷瞄了一眼正专心致志记账的燕书承,见他头也没抬,好像没听到,不由得松了口气。
又抬头没好气地给了张二强一脚:“滚滚滚,老子不会还不能学吗?”
他之前确实没碰过这些笔啊墨啊地,但是这几天姓燕的不是住他屋里,本就是个瘦弱书生,还生着病,拿墨块的手都在颤,他看不过去,就帮了个忙,这一帮就到了现在。
现在哪怕燕书承病好痊愈了,他也没改过这个习惯。
君子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数对于世家子弟而言,是一门基础课程,而燕书承自小就是京都最著名的“别人家的孩子”。
记账算数对他就是小儿科,是以,一半的心放在了清单上,另一半的心则放在了身边这位大当家的身上。
见到兄弟两人你来我往的,虽然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内心却偷偷笑起来。
突然,江阿婆的孙子江采美滋滋地跑到他跟前,十一岁的孩子又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小小的。
江阿婆这些天,没少照顾他,江采也时常在他身旁学写字。
“先生先生,这块布好软,但是已经破了,我能拿回去给妹妹盖吗?”
燕书承从小孩手里接过,发现是他软榻上的羊绒毯,被弓箭射破了。给大人做衣服可能不够,但江采有个妹妹,才三个月大,修整一下应该正好。
王落阳凑过来瞧一眼:“这好像是羊毛?”
燕书承点点头:“是北国的羊绒制品,可惜破了。”
这东西还是圣上赐给他的北国贡品。
又蹲下来与江采平视:“可以给你,只是这东西不好修补。”
江采兴高采烈地谢过他:“没事,我阿婆手艺很好的!”
燕书承微微一笑。
直到日头渐渐偏西,东西才清点完成,燕书承也把单子列好了,交给张大彪,知道他认不得几个字,贴心的一一开口说明。
张大彪一直是燕书承说,他听着,然后点头,重复这个步骤。
“......斗篷我看了看,数目不多,都分给孩子们吧。”
听到最后一句,连忙摆摆手:“先生自己也留一件吧!寨子里小孩也就月儿他们几个,像江采这个年纪和我们一样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