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也没多大威胁力度。邵止岐没太在意,她搜肠刮肚想着绑架犯还应该说些什么,下意识看向苏昕后又大脑一片空白,半个字都讲不出来了:群青色的裙摆耷拉在座椅上,几乎吃力地掩着她因为靠近而微颤的长腿,荡领处一片雪白。但邵止岐最关注的却是苏昕发抖的肩头,就好像只湿漉漉的小鸟缩起翅膀,躲在眼前。
她忙去按空调,同时苏昕松手坐回去。她慢慢笑了下,很轻地回答:“那可真是太糟了。”
落在湖水上的玻璃碎片全都沉下去,消失不见。
苏昕决定接受这个绑架的命运。她认为自己是被迫的。没有办法,谁叫她掉以轻心,抓住那只手,上了绑架犯的车子呢?
但是,也太爱哭了。邵止岐好像听见苏昕又嘟囔了一句。但她没能听清楚,因为后头响了喇叭,她连忙开起车子,手忙脚乱的。余光里她看见苏昕的手伸去扯了两三把纸巾,又回来扶住邵止岐的脸庞,认认真真给她擦起眼泪。
苏昕的动作温柔到邵止岐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甜蜜到让她反而更加想哭的流沙陷阱里。如果她的运动手表有警报功能,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刺耳地响起来,成为这附近最吵的车载音乐。
“那你绑架我当人质是有什么目的吗,补充下设定。”
看起来是满意了的苏昕好像并没有真的满意。邵止岐感觉自己像个被临时检查假期作业的小学生,她装作有事要干的样子探身去看路况,这几条街上的人都玩疯了似的,有警车停在路边维护秩序,避免场面过于混乱。
本以为这人会支支吾吾说些什么应付过去,没想到两只手抓住方向盘抵在上面的邵止岐突然猛地刹车按喇叭——前头有个不看路的醉鬼正和伙伴们嬉笑着经过,苏昕一时之间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然后在喇叭声里听见一句:“目的是追到你。”
苏昕的手顿住。喇叭声结束,车又往前开。邵止岐没有重复,苏昕也没有追问。她就是继续给她擦眼泪。当邵止岐的所有泪水都被纸巾吸走时,车也终于离开了拥挤的第五大道,如邵止岐期望的那样冲进1月1日的黑夜。远处的哈德逊河绽放出好几朵盛大烟花,它们打在河与桥上,绽开,星星点点的光照亮水与天空——以及车里人的眼眸里,不停闪烁。
断断续续的堵车,对话时不时发生。
“Spoon。艾欧娜是这么叫你的?”
“是的。”
“不好听。以后再遇见她,别应了。”
“好。但是——”
“怎么,你喜欢这个称呼?”
“不是的。我是说,我想我不会再见到她了。”
说到底邵止岐并没有办理正式的入职手续。她扮演助理,艾欧娜扮演上司,等待赌局结束的那一刻,一切尘埃落定时再真正决定去向。
苏昕看向窗外。
“最好是这样。”
空调让车内温度上升,暖和起来了,副驾驶的座位慢慢往后倒去,苏昕往后头一看才发现车后座居然还放着不少行李。
“后备箱里也有?”
“嗯。我的放在后头,你的放在后备箱里。”
“你什么时候去拿的我行李。”
“傍晚的时候。我大概知道你会几点出酒店,然后偷偷跑出会场去酒店。是我骗李楠说我回来上班了,我说谎在先,她才把行李交给了我。”
“你撒谎时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无法反驳。邵止岐现在想起都有些害臊,还伴着些对李楠的愧疚。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件事。
“苏昕?”
“嗯……”
“我,我的那件大衣……你——”
“扔了。”
“这样。”
苏昕把座位几乎放平,眯起眼睛,抱起自己。虽然不冷了,但是还不够暖和。半睡半醒间一件黑色的大衣落在她身上,盖住她,带来她熟悉且视之为安全毯的气息。她懒懒抬起眼睛看了眼身旁的人,司机,绑架犯,前助理。邵止岐。邵止岐专注开车,黑色西装的胸口处还有一条鲜红色的手帕,真够刺眼。她嗤了一声。
“把那身衣服脱了。”
“什么?”
“脱了。然后扔进垃圾桶。随便找一个就行。纽约很多垃圾桶,很好找。”
邵止岐不作声。她搞不清苏昕是不是认真的。
苏昕很不满意:为什么不马上听话照做?哦,对了。因为你已经不是我的助理了啊。你没有必要听话。哼,是这么一回事。那是我的问题。喝醉的苏昕不会说胡话,半睡半醒的苏昕也不会。但是既喝多又困乏的苏昕就会说一些。应当算是梦话。她听见邵止岐问她为什么,她闭上眼睛说:“因为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