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
邵止岐喃喃。她又输入了一次,结果没变,是一家人均四位数的高档理发店,位置很偏,所以对方说错的可能性很小。
她思考片刻,缓缓环顾了一下四周:自从离职后她就没了收入来源,只能靠着一点以前攒下的积蓄很勉强地租下了这间位置还算不错的三十平米出租屋,租期是半年。半年内如果没有找到一份新工作,她就不得不回老家了。
回老家,就意味着要住在家里,受到家庭的庇护与制约。那样大概也没什么坏处,但同时也没有好处。
邵止岐从小就是听话的乖孩子,没什么自己想法,只是按部就班地走到现在。老老实实地长大,老老实实地学习,最后考上了临垠的好大学。毕业后她继续老老实实地努力……却来到了这样的下场,说实话,就算是她也会不甘心。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那天深夜借着一点醉意爆发,然后就被这个女人抓住了机会,就像捡起一件丢在地上的垃圾一般自然的同她搭话。
但还是怎么想怎么不可靠。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还是不要太指望比较好。这么想着邵止岐把便签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打开笔记本继续看招聘信息。
看到凌晨的时候她忍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处于一个黝黑狭窄的空间,怎么也动不了。
过了会她感觉到整个世界天摇地动,一抹蓝色摇晃,那个短发的女人出现了——明明只见过一次,可她的脸庞却分外清晰。她就是这样的人。邵止岐想。只见过一次就会深深记住的人。
女人俯视她,她捧着脸颊带着笑意,轻轻说:“怎么,你不敢来啊。”
邵止岐这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她变成了那张被自己揉成一团的便签纸,正静静躺在垃圾桶里。
到底是便签纸不想变成垃圾,还是自己不想变成垃圾,邵止岐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她突然从梦里惊醒,擦了一把夏夜里渗出的汗水。
出租屋里没空调,她举步维艰地走出去戳了下放在地上的二手电风扇开关,不太好用,她戳了半天,外头蝉声很吵,闷热感愈演愈烈时心里忽然就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和麦当劳那天冲动式的借酒消愁不同,此刻的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反复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个境地的,到底哪一步走错了?
如陷入一场冗长的梦境中,是噩梦,但醒不过来,唯有郁结沉重的感觉压住了四肢。现实就像是鬼压床一样按住了邵止岐,使她动弹不得。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蹲在垃圾桶面前默不作声地哭,手里是揉皱了但已摊开的便签纸,她擦掉眼泪整个身子蜷起来盯着纸上那行字。
邵止岐闭上眼睛去回想那个女人的声音,令人舒适,讲话的语气和节奏,像风一样轻快。最后是她交给自己名片后仿佛知道邵止岐心情糟糕,有些醉了。所以难以去关注名片上的字,她特意又转过身来。
竖起的食指放在嘴前,女人缓缓张嘴,笑意淡淡,发出很清晰的两个音节——
“苏昕。”
一阵清爽的风就这样刮走了这个夏夜带来的所有沉闷、一切黏腻的触感,挣脱不掉的噩梦。
命运般为她指引方向。
第9章
两天后邵止岐把一整套正装从衣柜深处里拿出来,借了邻居家的熨斗烫平整,再穿好。镜子里的自己略有些憔悴,这两天她都失眠了。
但理发店面试只能占一半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天气太热——那台二手电风扇吹出来的风简直是在帮倒忙。邵止岐如此说服自己,压了压心跳加快的胸口。
没准最后只是一场闹剧。
没准那个叫苏昕的女人也是喝醉了才给出名片——后来接起电话的时候也还在醉。
坐公交的时候邵止岐不住升起这些念头,说服自己这场面试没什么好怕的。西装革履的她捏紧了拉环,身子站得笔挺,颇引人侧目。
就这样郑重其事来到了那家位置偏僻的理发店,邵止岐停在门口,还是有些踌躇。
邵止岐,上吧。
不要把这场面试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也不要太轻视。
她最后又整理了一下领口,迈步向前,从闷热的户外踏入了放足冷气的室内,向前台坚定地说出了苏昕的名字,询问她是否在这。
前台看了眼电脑说请您稍等一下。然后他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最后才说:“您上三楼吧,是尽头那间,308。苏小姐正在理发。”
邵止岐有点忐忑。一楼有几个客人正在理发烫头,他们投来些许好奇的视线。
邵止岐有点不安:虽说是面试,但地点是在理发店……真的有必要穿得这么正式吗?但疑问转瞬即逝,邵止岐知道的,自己最终还是会严格按照要求来——哪怕苏昕本人没有说,但她早已习惯扮演好规矩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