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止岐毫不犹豫开口:“主人。”
她懂了,于是低下头,乖顺地说:“是主人说了算的事。”
苏昕呼出一口气,手放在了邵止岐肩头,用了点力气,使得邵止岐又趴回苏昕腿上,看不到苏昕此刻脸上的表情——要是看到可就糟糕了,那样她就会意识到自己的主人究竟有多么动摇。
苏昕甚至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恐怕已经有些上瘾。
是错觉吗。
苏昕挪开掩住脸庞的手,叹息,压抑住疯狂的心跳。
总觉得陷入了另一场泥泞之中。
不同的是这场泥泞是她自甘堕落,甚至不想离开。
烧的第二壶水这时候开了,苏昕本想起身去倒水。但邵止岐却用力抱住她,不要她走,苏昕刚要命令她松手就听见她说:“手指湖。”
苏昕侧头,追问:“手指湖?”
不确定这个邵止岐是不是清醒的,还是已经半睡半醒过去,在讲梦话。苏昕耐心等她的下一句话,是在停顿了的一分钟后:“我们在手指湖的时候,因为水烧开了,所以你被打断,没有继续说。”
苏昕回忆了一下,这几天来邵止岐的一言一行记得清晰,她自己的却很模糊:“我说了什么?”
“你说了你以前的事。”
邵止岐始终不抬头,就趴在苏昕腿上抱住她的腰,苏昕把手掌心覆在她的脑袋上,揉一揉。
“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
她想起什么:“你之前不是说没有那个必要知道吗。”
记得是带她去见艾欧娜那一天说的。果然,她记得邵止岐说的每一句话。
“身为你的助理,是那样没错……”
虽然小狗也不会问这种事。所以邵止岐才迟疑了一分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问。是不是不合适,是不是逾矩了,是不是会冒犯。
可还是想问。和好奇心无关,邵止岐只是想更多地了解苏昕,解决掉未知的恐惧,让自己更能派上用场,生出更多的勇气来,能够为她分担一些苦痛。
现在的邵止岐已经做好了攀登云顶之梯的觉悟。
而感觉到这份觉悟的苏昕也就靠在椅背上,又吃掉一颗棉花糖,不曾减弱的甜味在舌尖泛滥,黏稠的口感和此刻内心的感觉一致,蜘蛛网一般的爱正在撑满心房。
这时候红薯烤好了,邵止岐不情不愿离开,和苏昕一起剥开锡纸,喝一点茶水,安安静静吃过夜宵后苏昕重新躺回露营椅,勾了勾手指,邵止岐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又凑过来趴在她腿上。
苏昕准备好了,她开口:“那就先讲个烤红薯的故事。”
跳舞的火光之中,苏昕慢慢讲起多年以前的某一个冬天,小苏昕的童年一角。时间像旷野上笛子般的风声,永不停歇,不断流逝,带走一个又一个冬天,卷走一份又一份煎熬,推动那个小苏昕长大成人,铸成了现在的样子。
讲到后来她听见邵止岐叹气,整个身子也跟着一动,她问她为什么叹气,邵止岐沮丧地说:“我应该早点问的。”
苏昕笑了:“你早一点问,也许我就不会说了。我会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邵止岐终于抬起头,她那对眼眸露出困惑,里头闪烁着一点火焰,宝石一样。
苏昕的表情变得更柔和:“你看,我在这样连轴转的生活里根本无法喘息片刻,吃下去的药缝缝补补着我走一步缺一块的身体。我偶尔也会变得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明白有些话要说。我总是习惯性地吃下来一切,心想没有必要抱怨,无需浪费时间,要做有意义的事……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邵止岐好像懂了,她点点头:“这个,这个心情我明白。因为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那天遇见了你。”
苏昕看她:“遇见我?”
她的小狗又点头,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对,遇见你。不是你在路边捡到的我吗?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还是一只流浪犬。没有家,没有爱,没有一个目的地。”
是这样的吗。
苏昕愣愣看着又低头趴回去,似乎说完才感到害羞的邵止岐,在想她现在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说真话。又或许一切早已假戏真做。
她的话让苏昕这才意识到:原来邵止岐的小狗使命并不是二十四小时前突然降临,也不是两个月前辞职时的醉酒行为所致,那个决定性的时间点比她想得还要早很多。
——原来三年以前就已经注定:此时此刻的她会拥有人生中第一只小狗。
苏昕低头看着邵止岐,把手伸了过去,她感觉到邵止岐捏住她的手在轻吻,她把最后一颗棉花糖吃下,口中溢着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