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养老院已到。”司机提醒。
封宴弘脸上愉悦的表情立刻消失,与前几分钟前的自己判若两人。
下车后,他站在这家位置隐蔽,但装潢还算奢侈的养老院门口,仰头定定看了几秒,脸上表情愈发冷漠。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养老院花园里,朝某个背对自己坐在轮椅上身形瘦弱的老妇人走去。
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写满岁月的痕迹,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封宴弘走到她身旁站定,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静静打量面前的一株山茶花。
半晌后,她叹息,悠悠开口:“比起管理公司,你父亲他更喜欢当个艺术家,最后却还是拗不过老爷子的坚持,点头答应接任公司。他的绘画天赋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少有高,可以说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可惜……”
老人伸手,轻轻抚摸着热烈绽放的山茶花,脸上满是怅然。
“可惜他后来死在你亲生儿子封广天之手。”
封宴弘冰冷的语调刺得老人手跟着颤抖了下。
她侧头,深深看着多年未见,已然长大成人的孙子,热泪滚落。
“阿宴,我知你怨恨广天狠心将你送出国,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但你父母的死,警方经过仔细调查后,确认就是个意外,与他无关。”
封宴弘嗤笑:“这么多年,您还在自欺欺人。当年你已经得知他要害我父母,却没有及时阻止,现在却要我放过封氏,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老人的身体跟着颤抖起来,枯爪一般的手猛地死死拽住封宴弘黑色风衣,急忙辩解:“当年是我的错,但封氏可是你爷爷呕心沥血创下的基业,念在他养大你父亲的份儿上……”
“您似乎忘了,老爷子的命是我爷爷为他挡刀才活下来,即便后来你们收养我父母,但转眼,他们又被封广天害死,三条人命全填在你们封家,若不是我命硬,现在也没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封宴弘缓慢而又坚定地将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一字一顿道:“你们害死我至亲至爱的家人,现在却要我放过封家?简直痴人说梦,我不仅要封氏破产,还要封广天生不如死!”
“不要!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是我忌惮你父亲会抢走属于广天的东西,这才挑拨离间,车子也是我动的手,阿宴,你要恨,就恨我吧!我死不足惜,但你弟弟清月他是无辜的,你不能……”
“那我就活该承受这些?”封宴弘心头一片冰凉,眼前这名形容疯癫的老妇人,与小时候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奶奶面容重叠,又分开,最后只剩满目痍疮。
“我曾经…是真的将您视为最敬爱的家人。”他脸上闪过一丝迷惘,很快转为冷酷:“若不是念在养育之恩,封氏根本撑不到现在,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保重。”
封宴弘没有再看她,转身离开。
“撒谎,如果你真的对封家恨之入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改姓?”老人癫狂喊道。
封宴弘驻足,神色漠然看她:“之所以没改姓,是为了提醒自己,封家不倒,我就还要继续顶着这个令人作呕的姓氏。”
这句话彻底让老人陷入绝望,尖叫:“你偏执狠辣,冷情冷肺冷心,没有人会真心爱你!你这一生注定孤独终老!”
“不牢您费心。”封宴弘冷酷决绝的背影。
封氏,要完了。
老妇人颓然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来。
*
离开养老院,封宴弘双目赤红,周身肃杀之气久久无法平静。
司机看他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大气不敢喘一下。
封宴弘拉开驾驶座车门,迅速落座,将车门狠狠甩上。在司机忐忑不安的注视下,酱驾车离开。
他现在急于发泄满腔怨恨。
偏偏理智在束缚着他,令他无法随心所欲发泄自己的怒火。
他掉转车头,将车子使劲高速公路,踩下油门。
性能绝佳的车子咆哮着向远方疾驰而去,车速几乎达到了极限。
他将车船全部打开,沿着高速路开了许久,躁动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冷却下来。
等他回过神来后,车子已经挺杂一条看着就十分陈旧,但收拾得很干净的小巷子路口。
这条巷子深处有家在附近颇有人气的小饭馆,老板兼厨师是对退休的老夫妻。小时候父母常带他来这里打牙祭,依稀记得这家店里的葱油面和卤味很好吃,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故地重游,他一个人坐在桌上,低头默默吃面,味同嚼蜡。
隔壁桌有两个年轻女孩边吃饭边看直播,嘴里还不时发出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