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局势混沌,动不如静,加上天气又冷,他正好在家窝起冬来,终日就是喝茶看书逗狗,也乐得自在。
狄迈倒是辛苦些,伤还没完全养好就回了营里。
先前他先是在亦集乃被贺鲁苍坑了一把,被雍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来又在榆沙道遭伏,两次混战之下,士卒损伤着实不小,来年入春后还要出征,只有趁着冬天抓紧招募新军,补充人马。
募军之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只不过是补充损失、恢复建制而已,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可若是往大了讲,也可说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有所觊觎。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上了一道奏章说明此事,既是补充兵员,也是投石问路。
贺鲁苍兄妹果然不负他所望,投桃报李,以皇帝名义准许了此事,还慰劳他一番。
狄广也没阻拦,大约是掂量着手里的大帽子不好轻易扣下来,最后倒也没说什么。
狄迈心里有了底,没在他们面前再多露脸,自去忙活操练新军之事了。
转年之前,还有一件趣事。
新皇登基后没两天,就有人弹劾狄雄,说他麾下几路人马军纪败坏。
狄雄人在家中坐,莫名让人告了御状,瞪着两眼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全夏国十八路人马,谁也不比谁强出多少,怎么就偏偏逮着他咬?
况且他自领兵以来行事一向如此,这些年军纪虽没有更好,可总还没有变得更坏,怎么偏偏这时候拿来说事?
他在朝廷上抗辩了几声,结果几个大臣咬得更凶,直到贺鲁氏以太后的名义下了一道懿旨,对他严厉申饬一番,还说要夺他一路军的军权,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一路军夺去之后,加给谁不用多说。
看来是贺鲁苍想收拢兵权到自己手里,没敢直接撩狄广的虎须,先暗戳戳地拿他开刀了。
狄雄回过味来,不免在家里破口大骂:他现在总共就两路人,还要再划走一路,这是蹬鼻子上脸了!
当初这兄妹两个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份遗诏,单凭里面写着传位于狄显,狄雄就敢说这遗诏不可能是真的。
他爹虽然宠爱贺鲁氏,可也不至于老糊涂了,敢把大位传给一个四岁的娃娃。
可他明知遗诏有假,却没有出声,一是因为多年来他这储君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可等狄迈回来之后他就连倒大霉,有脑子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白长了狄迈许多年纪,却斗他不过,只能自己吃哑巴亏,早憋着一口气,让这兄妹俩一搅,最后狄迈没能顺利即位,可比他自己即位了还要让他高兴。
二来老话说得好:天子懦弱则好欺。他自己是没戏的了,要是真让狄迈或是狄广这样的做了皇帝,那他们这些人,往后谁也别想好过。
可要是扶这么一个弱主坐在椅子上,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平时伸伸胳膊伸伸腿,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到时候有这皇帝、没这皇帝,还不都一样?
这第一点是他的私仇,第二点却堪称公论,只是没人敢明白说出而已,但对着这样一份怎么都说不过去的遗诏,这几个手握重兵的人没有一个提出异议,众人心中所想,也就不言自明了。
贺鲁氏拿出遗诏,朝臣无人质疑,大家各退一步,彼此心知肚明,相安无事,过太平日子就是。
可谁知他们退了,这贺鲁苍兄妹不仅不退,反而向前拱来一步,吃他的子,他们不留情面,可就别怪他落子不讲规矩了。
狄雄虽然心悦于贺鲁氏,见到她就不由有些走不动道,却也知道自己没能当上皇帝,其中也有她几分功劳。
他不是儿女情长之人,早抱上狄广的大腿,当下就去他府上,发表了一番诸如“这哪是打我的屁股,明明是打您的脸”的高论。
狄广也知道贺鲁苍兄妹是冲自己来的,先削狄雄的军权,如果自己没有反应,那下一个就是自己。
他岂是易与之辈?同样没自己出面,只授意手下人反扑,一度闹得极凶,几乎不可收拾,不仅硬是把这道懿旨给糊里糊涂地搁置下来,还让人撺掇着,给自己加了个辅政王爷的名号——比贺鲁苍的辅政还多个王号。
贺鲁苍差点气背过气去,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和狄广一同辅政。以后再以小皇帝的名义下什么旨意,都要他二人共同允准才行。
临近年关,正是打得最热闹的时候,战地记者狄迈每天一下朝,回府后连饭都来不及吃,第一件事就是向唯一观众刘绍报道当日双方交火情况。
刚开始时他回来还只会棒读,等过了一个月,演技大幅提升,模仿起朝中众人虽说不上惟妙惟肖,但也深得精髓,时常把刘绍逗得前仰后合,深悔当初没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看不了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