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宗义紧接着道:“我是粗人,不懂什么庆父、鲁难,只知道陛下受奸人挑拨,今天杀这个、明天杀那个,国家大事全都弃之不顾。只要这等人还在朝中,大事何能不坏?”说着,第一个站到左边。
众人皆以为他是洪维民的亲信之人,见他都如此表态,更加义不容辞,当下便有数人跟着他一块站到左边。
刘绍又道:“诸位都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未必能够平安回来。虽然我等只为进谏忠言,可万一遭人构陷,一个谋反的罪名落下来,个个可都要掉脑袋,所以是去是留,全凭诸位自己做主。”
“肯随我与吴总兵去的,就请站出来,不肯的,也不必心怀疑虑,我绝不勉强。诸位都是同袍弟兄,一同出生入死过来,我刘绍绝不会做自相残杀之事,这一点,诸位大可放心。”
刘凤栖早被事先打了招呼,对今日之事并不意外,闻言也站出来道:“前番禁军奸淫百姓,曾将军的部将率兵弹压,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是非曲直,无需多论。可朝廷处置失当,各打五十大板了事,皆因那洪维民与曹子石朋比为奸,互相遮掩,蒙蔽陛下,见此谁不心寒?”
“我辈出生入死,都是为了守土一方,保境安民。可禁军如此,和夏人有什么区别?不许他们为祸作乱,反而要吃挂落,这是什么道理?之前战败,皆因禁军而起,可最后受罚的都是我北军众将,这又是什么道理?”
“如今曹子石已死,可洪维民尚在朝中,他一日不死,朝廷一日不得安宁。我也以为必先除此人,才能北拒强敌!”说着,也站到左面。
几个平日和吴宗义关系亲近的将领也事先得了知会,这会儿跟着群起响应,“说得好!咱都是爹生娘养,不是吃屎喝尿长大的,不能分不出好歹。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横竖就是一死,大将军死得,荀相死得,我就死不得不成!”也纷纷站到左面。
见状,许多原本正在观望的人,或是受了感动,或是拗不过众议,均站到刘绍左手侧。
刘绍环视一圈,点一点头,“诸位忠良能够慨然舍生,刘绍不胜感激,也不胜佩服。我意,此行不多带人马,以免惊扰圣驾,也落人以口实。咱们只带五百兵丁相随,做防身之用,走水路南下,再快马奔驰,用不数日便能赶到。”
众将皆道:“愿听调遣!”
刘绍这会儿还未被复职,只是白身,见状也不生怯,坦然受了众人之拜,又道:“只是需得防备夏人探得我城中空虚,趁机南侵,各营当中需得留下一员部将,以应不测,此外还要留下一员大将主事,尹将军处,也需妥善安置。”说着看向吴宗义。
吴宗义有些吃惊,抿一抿嘴,随后点头。
刘绍随后一一安排,思虑周密,引得众人钦佩不已,自愿听他差遣,一营一营,依次发令,有条不紊。
等到黄昏时分,诸事已都安排停当,算上刘绍在内,一行接近千人,草就请愿的奏章,各自落款,点齐人数,备齐马匹,即向南席卷而去。
第103章 一生襟抱未曾开(八)
刘绍让吴宗义留下,一来是因为他统兵之能胜过旁人,留他在北线,万一狄迈南下,多少能支吾一时;二来是多少能还回些欠他的人情。
如今尹力夫不管事,北军实际由吴宗义统领,他手握大军,如果随众人一道南下,遭雍帝猜忌,万一雍帝打算杀鸡儆猴,极有可能放过旁人,单独把他扣下,甚至还有可能干脆把他杀死。
刘绍想,吴宗义留在大同,多少能给雍帝留些脸面,他要发作,也只能冲着自己来。
他会怎么对自己这好侄儿?宽大、幽禁、拘押,还是一刀砍了?
刘绍一甩马鞭,喊了声:“驾!”
一行人快马加鞭,果然十日之内就赶回京城。
雍帝已事先收到消息,让人关闭了城门,把他们拦在城外。听说已有勤王兵马集结,用不数日就能开到。
其实这是多此一举,长安城中的守备远逾千人,无需从外地征调兵马,可架不住雍帝收到消息时十分惊慌,顾不得探明刘绍具体带了多少人来,就急匆匆地下旨命各地勤王。
今日彤云密布,明明正当午时,却天色半昏,时有阴风怒号,卷得沙尘扑面,极是不祥。
他率文武站在城楼上面,向城下望去,见北军将领几乎都麇集此处,吃一大惊,高声问道:“刘绍,我一向待你不薄,何故率众谋反?”
刘绍闻言,忙一仰头,把这顶谋反的大帽子避了开,“臣绝无谋反之意,此来只为忠谏,伏请陛下垂听!”
雍帝心道:什么忠谏,你这分明是兵谏!哼了一声,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