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雄倒是被从尚书位置上给拉了下来,可是狄广还是对四王爷不完全放心,没松口把吏部交给他接管。”
韦长宜十分关切,“那是交给谁了?”
刘绍把空杯子递给他,向他又讨了一杯,“呵,他谁也不放心,自己领了,只把刑部扔给了四王爷。”
韦长宜愣了愣,随后摇摇头,“刑部王爷不该要。”
“是,我也劝他别揽这个烂摊子。”刘绍冷笑一下,“谁不知道刑部里现在都是狄广的人,领了尚书的差事,行事能有几分由着自己,还不就是帮他整人?与其和他唱双簧,还不如让他自己唱独角戏。四王爷已经把这差使推了。”
“推得好,推得好。”韦长宜点头。
帐中这二人走到一起,说来还要感谢狄广的牵线搭桥。
原本刘绍同韦长宜就有些私交,但不深,刘绍同他交好,主要是为着他能在贺鲁苍面前说上几句话,后来见韦长宜脚踩几只船,隐约猜出他未必当真看好贺鲁苍,想和他一条道走到黑,有心想试探他,却没有太多机会。
后来狄广任命刘绍给韦长宜做副手,同他一齐制定官制,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两人接触的机会多了,一来二去,就走到了一块。
韦长宜当初虽同贺鲁氏一同篡改了遗诏,但近年来观贺鲁苍行事,不像能成大气候的,再看狄广,暴躁少恩,也非明主,恰好接到刘绍的橄榄枝,就顺着往上攀了攀。
借着刘绍的缘故,他同狄迈接触过几次,见他行事、尤其用兵不乏狠厉之处,可能听人言,年纪虽轻,却颇能忍耐,遇事知道韬光养晦、徐徐图之,仅凭这点就强过狄广、狄雄等人,也不像狄申那般只知道动刀动枪,像是能成大事,对他暗暗属意。
可毕竟狄迈太过年幼,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直到受了贺鲁苍的忌惮,险些命丧他手,他才彻底决心改换门庭。
贺鲁苍以为他去投靠了狄广,倒是误会了他,狄雄把他当做丧家之犬,向他卖好,也是见事不明。
当日他遭到刺杀,被狄雄救下,看似惊慌失措,其实事先早有安排,狄迈派来的人早候在不远处,当时即便狄雄的人不到,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遗诏中的真正内容,并非是他对狄雄所说的那样,他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助长狄雄的野心,挑拨他与狄广之间的关系,使两人交恶,好让狄迈趁机把吏部拿到手里。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不但贺鲁苍容不下他,狄广狄雄等人也因为他知道遗诏内容,想要趁他与贺鲁苍不合,将他攥在手里作为筹码,借机扳倒贺鲁苍。
他身处众矢之的,金城是待不下去了,幸好刘绍早早做了准备,妥善安排下去,等他一从狄雄府中脱身,就送他到了城外,和护卫的兵士一起,装成迁徙来的牧民。
这里地处偏僻,等闲不会被人发现,狄迈对他做了保证,一旦控制住了贺鲁苍、狄广等人,就接他回来。
韦长宜见事已至此,已没第二条路可走,也就做好了隐居几年的准备,从刘绍处听闻进展不顺,不由得深深叹一口气。
“其实先前借着改制,我替四王爷同朝中许多人卖了好,”刘绍又道:“我原本以为,趁着狄广摇摆,吏部尚书之位悬而未决,借这些人的力在他耳边吹吹风,加上四王爷亲自去他府上拜访,透出些唯他马首是瞻意思,这件事十之八九能成,谁知到最后狄广也没松口。”
韦长宜问:“那些人都是怎么对狄广说的?”
刘绍知道他的意思,“韦大哥是担心我托人劝得太激进了,反而引得狄广疑心。”
“这一点我也想到,所以对那些人都一一有所交代,有些让他们推出四王爷来,有些让他们推选别人,提起那些像狄申、狄庆这般一听就不可能的,引狄广摇头,勾着他往四王爷身上想。”
他说着,摊一摊手,“至于四王爷去拜访时,也没显得如何急切,怕狄广起疑,更没透出对贺鲁苍踩上一脚、落井下石的意思。谁知道机关算尽,也没成功。”
韦长宜听了他这番筹谋,虽然仍觉失望,却也不禁点头。
说出来旁人或许实难相信,他改换了门庭来投狄迈,其实有一小半是为了刘绍。
刘绍比他年轻了一旬有余,只是他的后辈,他同此人初时交谈时还不显,但接触越多,才越觉他行事大有过人之处,绝非寻常人能比。
此人至今声名不显,恐怕是因为他的许多筹划要么没有摆在台面上,要么都是借四王爷之手实现,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因此不为旁人所知。
譬如这次挑得朝堂上三家相斗、改换了两部尚书,别人不知内情,可韦长宜清楚,这里头大半都是这个吴小哥的手笔,连四王爷都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