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狄雄不甘心为狄广所制,做傀儡皇帝,已经提前同他争了起来?
他这一阵原本就心神不定,遭了这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原本遇事往往找韦长宜商定,但眼下定然是不能再找他了;他妹妹足智多谋,一向最能拿主意,远胜他这做哥哥的,可这会儿病得起不来身,他也不愿拿这些事情让她烦心。
思来想去,只好找了狄迈来。
狄迈思索片刻,为他献上一计,“这事如果直接问韦大人,无论到底是不是他所为,他一定都会矢口否认,问不出什么来,为今之计,我看不妨诈他一下。”
贺鲁苍听他所言有理,心下稍定,又问:“如何诈他?”
狄迈答:“辅政可以在府中设宴,邀请韦大人来,不说是何事,只说要同他叙话,看他究竟敢不敢来。他如果心中坦荡,定会赴宴,反之要是心里有鬼,必不敢到。”
“以及近来是多事之秋,大人也要做好万全准备,府里戒备需得加强,以免让人有可乘之机,再有八王叔之事。”
贺鲁苍连连称是。
在这焦头烂额、百事不顺之际,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拉着狄迈的手对他保证,过了这一关,以后定不会薄待了他。
他却不知道,几乎在同一个时候,刘绍正同韦长宜一块吃饭,席间不经意地对他透露了一句,说辅政对他已有了疑心,让他小心行事。
韦长宜对这谣言也正一头雾水,经他一提醒,想起当日这事只有自己参与,不禁出了一头冷汗,吃完饭没过多久,就收到请帖,说辅政相邀,让他转天去府上小酌。
他愈发害怕,悄悄一打听,就听见了贺鲁苍府上有人马调动的消息,惊惧之下,愈发不敢赴宴,只推说有病,改日再去府上谢罪。
贺鲁苍听见他的回复,先是大惊,随后大怒,又找来狄迈问计于他。
狄迈给了他上下两策,上策乃是除掉韦长宜以绝后患,千万不能让他真和狄广狄雄拧成一股绳;下策是仍留着他,只是对他所言来一个死不认账,毕竟谁都知道,诏书定是真的,哪能凭他空口白牙说有假,就成了假的呢?身正不怕影子斜,黑的总不能让他说成白的。
贺鲁苍听得心虚,连连说:“你说得对,诏书岂能有假?”但身体很诚实地选了上策。
他身为辅政,其实可以随便安一个罪名,稀里糊涂地把韦长宜下狱杀了,但这样做太明显,势必落下一个杀人灭口之嫌,思来想去,还是重金雇了杀手,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韦长宜灭口。
谁知道眼看着就要成功,韦长宜竟然让人救走了。
更没想到的是,救走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狄雄!
狄雄虽然也不知这谣言从何而来,但却是这谣言中的主角。
他一开始嗤之以鼻,半点不信,架不住这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像样,听一次两次时还不觉着如何,等听得多了,渐渐地也不能不将信将疑起来。
莫非父皇当年真想把大位传给他?
莫非他当初冷落自己,真是有意磨砺?
莫非当初遗诏上面所写之人,真是他狄雄?
他知道,想要得知当年的真相,非得从韦长宜身上下手不可。
也真是上天助他,韦长宜和贺鲁苍不合,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他让人偷摸在韦长宜身后跟了好几天,本来想着怎么找个机会,避开旁人耳目,把他偷偷弄来自己府中,结果瞌睡来了送枕头,韦长宜不知怎么让一伙杀手盯上,他就趁机将他救了来。
如此救命之恩,不怕韦长宜不开口。
狄雄将人接来府中,屏去旁人,开门见山地便道:“听闻当日草诏时,只有太后和大人在场,现如今流言纷飞,人心惶惶,今夜大人遇刺,凶手是谁,不需我说,大人自己也定然明白。若非我的人及时赶到,恐怕大人现在已经……”
“多谢王爷相救之恩,”韦长宜惊魂甫定,擦一擦汗,由狄雄亲自扶着坐在椅子里,“王爷要问什么,下官已知道了。”
狄雄见他一点就透,忙也在旁边坐下,“既如此,还请大人勿要欺瞒于我,当日情形究竟如何,请大人如实说出。”
韦长宜点点头,“这话说出来要掉脑袋,但既然我这条命被王爷救下,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诏书确实被篡改过,其实原本那上面写着,要将大位传于——”
狄雄屏住呼吸。
“传于王爷您!”
屋中死一样寂静。忽然,狄雄霍地站起,神情大变,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弓弦忽然绷紧了,半晌后,他又坐倒下来,冷笑一声,“所以后来遗诏果然是被贺鲁兄妹二人篡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