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哥哥,不要每次都搞得,我好像强抢民女的流氓一样,好不好。
如今真是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
他堂堂正人君子裴郁,居然也有改姓西门的一天。
真是要命。
眸光从何年圆润小巧耳垂处那颗花枝乱颤的碎钻耳钉上狠狠甩开,他咬一咬牙,闭一闭眼,暗暗在心里发誓。
要是再在公共场合试探这人,他就是那个。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豆花儿瞪着满是困惑的大眼睛,朝他们走近来,眉梢眼角填满了费解。
裴郁重新环起双臂,微微昂首,神情漠然,听而不闻。
一旁的何年却是恶作剧得逞,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一根手指晃晃,唇角勾起不可言说的弧度,倒叫豆花儿越发抓耳挠腮:
“裴哥,不会吧……”
直到看见廖铭朝这边一招手,示意几个人跟上去,裴郁才不动声色地,呼出郁结在胸中的一口闷气。
自从遇见沈行琛,他就把从前没倒过的霉,全都紧锣密鼓地倒完了。
真不知让人倒霉是否也有绩效可拿,如果有,那司他的神仙,这俩月一定赚得盆满钵满,连养老钱都攒够,再也不用苦哈哈地熬着五险一金。
一边胡思乱想着,他一边大步走向廖铭,和那位出门迎接他们的,老师模样的中年男子。
那位老师一面领着几个人往学校里走,一面介绍自己是桑斐的班主任:
“……那个孩子是走读生,我印象里不太爱说话,成绩一般,但是文艺这方面还行,所以在同学当中人缘还不错,挺受欢迎的……”
说话间,几栋教学楼里三五成群地,接连涌出许多学生,都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向外走。
裴郁瞥一眼手表,才发现,已到了放学时分。
路上,班主任随手薅住几个学生,问了几次,才从一个校服比别人穿得齐整一点,但依旧嬉皮笑脸的孩子口中得知,桑斐此刻正在操场上。
从他们的对话里,裴郁才听出,那孩子应该是桑斐班里的班长。
十九中的管理松散确实名不虚传,他暗想,和实验中学那种紧张严肃,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顽强拼搏氛围,简直天差地别。
走到操场边时,老师将远处桑斐的身影,指给他们看过,便说自己有事,先行离开了。
裴郁望着那个茵茵绿草尽头,怀抱吉他,席地而坐,微微垂眸,随意弹唱的短发女孩,有一瞬间觉得,世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他远远看到,微风吹起女孩额前的碎发,在身后的落日余晖映衬下,飞扬着浅淡而细碎的金光。
那种扑面而来,汹涌磅礴,不容置疑的青春感,像自老电影胶片的泛黄画面中定格,又从天边熔金的云霞里栩栩新生。
新鲜而热烈的生命力,几乎灼得裴郁双眼发烫。
他忽然意识到,每个活人,都曾经过少年时代。
无论是面目可憎的,惹人怜爱的,高尚的,卑下的,多情的,无情的,冷漠的,赤诚的,活人。
都曾从十几岁,单薄又易碎的天真里,摇曳着,跌撞着,长起来。
不知为何,蒋凤桐床角那本《夜航西飞》,又清晰浮现在他眼前。
操场四周人声散乱,桑斐略显慵懒的嗓音,却伴着轻巧跳跃的和弦,轻而准确地传来:
“……
每一次难过的时候
就独自看一看大海
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醒来
……”
拨弄吉他的女孩眼睫低垂,坐姿随性,神情却专注,似乎声音所及之地,已是她小小王国的全部领土。
这让裴郁刹那间产生出一种,偌大操场,只有她一个活人的错觉。
第77章 恭敬不如从命
“那老师说得没错。”
几个人向桑斐那边走去时,裴郁听到豆花儿不无艳羡地感叹: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确实像会受欢迎那一类。”
也许是他语气中情感流露过于明显,裴郁见廖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梢,不大自然地轻咳一声,出言提醒:
“注意素质,你是人民警察。”
此话一出,豆花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瞪大双眼,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路涨红:
“……廖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孩子还小呢,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的人,都应该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赌咒发誓一番后,裴郁还见他捅咕捅咕旁边的何年,寻求认同:
“小何侦探,你说是吧!”
令裴郁微觉有异的是,何年那双总是明朗清澈的漂亮黑眸中,有一抹他看不透的神色一闪而过,快得他来不及捕捉。
再看时,那眼底又恢复了惯常的澄澈,仿佛方才黑曜石摇晃的波动,只是裴郁一时眼花,自以为是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