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白枫精神很好,全然看不出昨天的醉酒,说:“梁先生,夫人让我来接您。”
梁烧诧异他会追到医院里,说:“今天怎么这么急?”
玛利亚有头风的老毛病,每周这个时候梁烧都惯例要去给她看诊,以往他探望完母亲,到下午还有一段时间,他便还能回家一趟,再自己去玛利亚家。
邱白枫是沈承安的秘书,与玛利亚关系也相当密切,他能亲自来接,恐怕是出了什么急事。
邱白枫没有解释,却没有往玛利亚家的方向走,而是急匆匆地载着梁烧回家拿了药箱,再出门就是往沈承安家的方向去。
梁烧提着药箱进屋,才发现病的是沈承安。
沈承安与玛利亚这对母子不住在一起,梁烧受玛利亚雇佣,也只听玛利亚的话。玛利亚偶尔也会派他去给别人看病,只是沈承安向来很少生病,故而他并不经常与沈承安见面。
邱白枫还有工作要做,只说一会儿玛利亚会来,先让梁烧照看着,就把梁烧往这儿一丢,又急匆匆地走了。
沈承安并没什么大事,他只是着凉发了高烧,躺在床上睡得正沉。沈承安之前已经吃过退烧药,梁烧急匆匆地来,其实也没什么能做的。
他的工资是按次数开,因而他不介意白跑一趟。
梁烧边等玛利亚,边守在沈承安床边,沈承安烧得半梦半醒间,突然喊了句“老师”。
梁烧脸色一变,仔细去听他的梦话,沈承安烧得糊涂,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老师”,听得梁烧心里冷了一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烧清楚他这句“老师”说得是谁。
是盛霜序。
沈承安是他雇主的儿子,梁烧每每遇见他,都强迫自己不把私人恩怨代入到工作中,沈承安为人处世则极为不成熟,几乎要把“吃醋”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恨不得处处针对梁烧。
梁烧何尝不厌恶沈承安,光是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想起他对盛霜序的凌辱。
他并不知道沈承安与盛霜序的恩怨纠葛,只知道他苦苦暗恋多年、不忍亵渎的白月光,被沈承安这个疯子当着外人的面,当作狗似的被锁住欺辱玩弄——纵然盛霜序自尊心极强,从不肯向外人提自己的过往,梁烧也知道他活得有多痛苦。
沈承安很虚弱,他面色惨白,枕头已被汗水湿透。
梁烧不禁探出手,对准了沈承安的脖颈。
生病的沈承安是如此不堪一击,无论梁烧想做什么,他甚至都无法挣扎——譬如让他在关于他的老师的睡梦中停止呼吸。
只要梁烧收紧手掌。
第29章
梁烧不是个恶毒的人,他只是暂时被厌恨与隐晦的嫉妒所冲昏了头脑。
如此阴暗的想法也就持续了一瞬间,他就把手收回口袋里,攥紧了母亲给予他的那枚戒指。
此时推门声响起,玛利亚推开卧室门,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玛利亚保养得很好,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以及与沈承安一模一样的、碧绿色的眼睛,她甚至看起来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她穿着修身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西裤,胸前的十字架闪着淡银色的光芒。
玛利亚是个成熟干练的女人,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工作,梁烧就没见过她穿除了裤装西服以外的衣服。
玛利亚看了眼床上的沈承安,说:“辛苦你了,梁。”
玛利亚在中国生活过很多年,她的普通话非常好,但在称谓上还是更习惯于直接称呼他人的姓氏。
“沈先生只是着凉发烧,吃点常用药就能好,”梁烧说,“我也没什么能做的。”
梁烧虽厌恶沈承安,但不会迁怒于沈承安的母亲玛利亚,玛利亚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施加援手,愿意收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诊所医生做私人医生,玛利亚能成为桑切斯这个不允许女人继承家业的、保守的宗教家族的实际掌权人,梁烧心里对她除了感激,还有几分敬佩在。
季春酲对梁烧与玛利亚的关系的猜想倒确实是恶意揣测,玛利亚对她的下属都很好——特指那些听话的下属。
玛利亚勾勾手指,示意梁烧出去说话。
“我今天也有些话想要和你说,我们很久没有聊聊天了,”二人在客厅坐下,玛利亚笑着看向梁烧,语气平和,“鹿燃野在你家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他的病折磨人,和他相处感觉怎么样?”
玛利亚的掌控欲足以让梁烧脊背发寒——他从没跟玛利亚讲过鹿燃野的事儿,而她却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梁烧从为玛利亚工作开始,就知道自己必须毫无隐瞒,才能长久地获得玛利亚的信任,从而维持这份工作。
玛利亚不会把她无法掌控的人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