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可太恶劣了,游卓然被叱得顿了步子,下意识张口就要骂,可看江言眼尾还盈着水光,就憋回去了。
等眼巴巴目送人走没影了,他嘟哝了句,就知道欺负我,转身回了包间。
包间里,服务员进来添水,见他们既没话讲也不吃饭,三人入定了似的闷坐,就很觉好奇,出门了还回头打量。
而三人各自面对了杯滚茶,茶水由热转凉,没人吭声。
游卓然不是个善于’想‘的人,尤其讨厌空想,江言的心思他一早就明了,就更没什么好想的。唯一纳罕的就是江言不鸣则已,一坦白几乎是自杀式的,连说带嘲讽,还险些拎着他出柜。
他这会儿思绪早飘到了早上刚买的游戏上,凝着眉头琢磨连招,左手还模拟着键位,在桌底下暗动。
游卓然最清楚江言是何许人,可父母却是最不清楚,江言一番话,给二人带来的冲击不亚于股票跌停。
成甄缓缓喝下一口冷茶,从震撼里回过味,叹息:“原来小言是这么想的吗?小然,你跟他熟,他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吗?”
游卓然琢磨着说:“他没跟我明面提过这些,不过我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吧?”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软柿子捏爆了都能崩人一手汁,更何况江言本来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只是在父母面前摆不正感情,过多讨好罢了。
说实话,游卓然觉着江言的爆发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换位思考,若是游卓然受了如此冷遇,早在七岁那年,父母应允了周末去游乐园而没兑现时,就已经闹得掀翻房顶了,怎么可能一忍就忍了十九年?
江书意苦笑:“这孩子,平时瞧着闷闷的,话不多,没想到口条还挺利索呢,说得我都懵了。”
这话荒唐太过,游卓然乐出声:“阿姨,您是真不了解您儿子啊,他打小就那样,能说会道,一张嘴叭叭的。小时候过家家演三国演义,他一直都演诸葛亮,专门表演舌战群儒,我一般都是张飞,负责在旁边说‘俺也一样’。这么多年,我跟他吵架就没赢过,他那嘴皮子何止是利索,反说反有理,正说正有理,简直可以申遗了。”
他想了一想,补充道:“对了,江言前两天还拿了我们学校辩论赛冠军呢,他是一辩,我当时偷偷去看了,辩题好像是什么……生之恩重于养之恩,养之恩重于生之恩吧?他说得特别好,我还录了像,过会儿发给您。”
江书意眼波温柔,笑盈盈:“你好像真的很喜欢言言,提起他就眉飞色舞的,比说你自己的事还详细。”
游卓然顿住,心虚至极,后背都要冒冷汗,“没……没有吧?”
成甄:“人家俩是好兄弟嘛,这么多年关系都这么好,当然喜欢了。”
江书意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游卓然生怕再说下去就露馅儿,赶忙把话题引回江言身上。
“叔叔阿姨,那你们俩打算怎么办啊?”
二人分享了个眼神,都有些无措。
成甄:“小言说得都没错,我们确实学不会做父母,这么多年来实在错过了很多……”
江书意接上:“其实我们这次回来,是有事要和言言说的,但现在我们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和他说了。然然,如果我们真的想补偿他,你觉得他还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吗?”
父母很惶然,素日看着再怎么春光满面,这时颓了神情,倒还显露出一点儿原本的年纪来。
游卓然于心不忍,难得正色:“当然了。江言的伤心委屈是真的,可他一直都很期待你们的电话,期待你们来看他也是真的。如果是真心想补偿,与其挂在口头,不如多落实在行动上,到时候不用说,他自己就能感受得到。”
他们显然安了心,游卓然又说,多嘴问这一句,“叔叔阿姨,你们是想跟江言说什么?提前给我听听?我给你们参谋参谋。”
二人无心隐瞒,以实相告。
江书意:“我们这次回来,是想带着言言移民去美国。我们刚在加州买了房子,也在那边提前为他物色了大学。我们是想着,一家三口一起尝试着重新开始,虽然不能填补之前的空缺,但至少言言之后的生日,毕业典礼,乃至第一份工作,结婚生子……我们都不想再缺席了。”
成甄搂住了妻子的肩膀,冲游卓然笑得真挚而激赏,“本来我们还有些犹豫,担心小言会不会不愿意给我们这个补救的机会。但小然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们也要问一问,把关系利弊和我们的决心都和小言讲清楚,让他自己选。加州那地方很不错的,阳光好,风景也美,我们那房子是独门独栋,院子很大,小言之前不是一直想养只伯恩山嘛,但国内又禁养,这次可以给他养一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