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卓然刚想说江言也不吃笋,就被江言桌下掐了一把大腿,还暗瞪一眼,制止住了话根。
游卓然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在我面前当豌豆公主,这不吃那不吃,在爸妈那儿就糙成草根子了。替你抱屈还要挨你揍,什么世道,再帮你一句算我贱得慌!
可随着成甄接下来一句话,游卓然立时忘了什么贱不贱了,眉头大皱。
成甄:“当时还好请了王姨来照顾你的三餐,否则我和书意都在国外,有时候真担心你吃不好。不过王姨后来不是也辞职陪她女儿高考去了吗,那两个月你在家吃的什么?”
江言垂着眸子,含糊其辞,勺子在汤羹里搅来搅去,“就……中午吃食堂,早晚就是泡面或者外卖。”
江书意放下筷子,颇不赞成地望着江言,“泡面和外卖对身体可不好。”
江言一笔带过地笑一笑:“还行吧,也没不好。”
他其实最清楚自己高考前那两个月吃得好不好。
高三那年的高中也是个省重高,师资不错,可条件很差。食堂是外包的,清汤寡水,偶尔有块油荤,不是肥肉就是带毛,成天炒土豆丝与拌黄瓜当主菜,拌着白饭连咽都难咽。
江言挑嘴,宁肯不吃,靠着小卖部买的面包来混过一天。
下晚自习已经是将近十一点,外卖只有烧烤,早上又要六点半出门,附近没有早餐铺,只能随便找点儿零食垫垫肚子。
一来二去,饥饱不均,把胃给弄坏了。
江言高考前夜突然胃疼,硬扛着打车去医院,检查出来是急性胃炎。他在急诊挂水到早上六点,拿了药,回家收拾好书包又出门参加高考。
第一门是语文,他写作文时胃里绞痛,喉口烧得像灌了白酒,疼得满头是汗,差点儿洇了卷子,中午吃了药,才勉强把下午的数学捱过去。
如此两天,独自两天。
这些,父母不问,浑然不知,他也不必要说。
正如江言摸不准父母的不动怒是温柔还是漠然,他也同样不愿去想他的不肯告知是因为不愿父母担心,抑或是害怕他们根本不会担心?
江言想不明,也不敢去想明。
父母没就这话题多谈,转而去问游卓然去年高考怎么样。
游卓然从刚才就一直凝睇江言,不挪眼。他是再标准不过的浓眉大眼,有时简直生动得像迪士尼人物,瞳眸更是乌浓得什么都藏不住。
游卓然想起那天陪江言去打狂犬疫苗,问起怎么会来这所学校,江言淡然说是“高考失利”。
彼时的游卓然以为江言的失利是对父母漠不关心的报复,现在想来,兴许江言是真的力不能支,在最看重的考试里留了遗憾。
他最清楚江言这些年是怎么点灯熬蜡念书的,于是愈发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哪儿还记得方才发过什么毒誓,不自觉就话里话外替他鸣不平。
“我高考之前,不对,高三一年都被我爸妈当活佛供起来了。我爸成天查营养食谱,给我捣鼓吃的,我妈总从她学校带高材生回来给我补数学。高考前两个月,我们家所有人走路都不超过二十分贝,连巴迪都不敢冲我叫了。刚考完第一科,他俩都不敢问我考什么样,怕影响我心情。最后考完英语出来的时候,还送了我好大一束花。”
游卓然顿一顿,语气重了。
“他们非常重视,所以我才能超常发挥,考得这么好,好到能跟江言当同学。”
游卓然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摸索着牵住江言的手。
他和江言好熟啊,熟到能从只言片语里将分离的一年尽数看清。
游卓然知道江言坚强,比自己坚强多了,十九年见他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江言不委屈,不撒娇,不诉苦,活成一棵孤独昂扬的雪松。
雪松临于崖上,不需要依靠,而游卓然大抵是无拘无束的风。雪松不要求肩膀,那让风吹走倾压着他的满身霜雪也好。
“叔叔阿姨,您当初干嘛要带着江言搬家呢?搬得这么急,甚至都不能等他高考完。”
江言听这势头不对劲,怕他犯浑,赶忙在底下扯他的手,可游卓然继续说。语气倒不夹枪带棍,只是单纯的难过。
“他要是在我隔壁上的高三,我一天三顿送饭,把他供成祖宗……兴许也供不成祖宗,没有天天骂人的祖宗。反正我肯定舍不得让他天天吃外卖……”
游卓然想起江言宿舍近来常备的胃药,往日粗枝大叶,这会儿见微知著了。
“……把胃病都吃出来了。”
第18章
一番真情流露,江书意与成甄只是觉得这俩人感情好,江言则心知肚明。
于是他肉麻之余,还挺感动,感动之外,心也差点儿从嗓眼里吓出来,生怕游卓然再说些什么不能听的,把这场生日助推到“不堪回首”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