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永州春旱, 朝廷拨款五十万两白银赈灾, 这笔钱发下去是当地百姓的救命钱, 但是经过层层剥削, 最后真正到达百姓手中的钱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盘剥赈银历来有之, 但心照不宣是一码事, 闹到了青天白日之下又是另一码事。
“要死人了。”沈鹊白用筷尖夹起一块蟹黄包放入口中,待细嚼慢咽地下了肚, 才说, “难怪殿下不在。”
“殿下去早朝了。”花坞抱臂在侧, 说, “昨夜天武卫逮到那书吏时, 他浑身布满了伤口, 显然从永州到宣都这一路并不好走。”
“既然如此, 他为何还能留着半条命到达宣都呢?”沈鹊白筷尖微抬,若有所思地看向花坞,“一介文弱书吏,想杀他可是十分简单的事呢。”
花坞一怔,“这意思是……有人出手相救,故意暗中护送他到达宣都?”
沈鹊白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清粥,花坞便递上巾帕。他拭嘴,起身说:“今晚便是夏节夜,我要先出去为那位即将见面的朋友准备一份礼物。”
“我觉得还是不要去见比较好。”花坞跟上他,操心地说,“万一见到了真人,幻灭怎么办?”
沈鹊白说:“幻灭与否,得见了才知道。”
“那你准备送什么?”
沈鹊白神秘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
下朝后,祝鹤行与兰钦并肩往宫门而去。
“你是夜里只要一躺下,哪怕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动的性子。这一点,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祝鹤行说。
兰钦笑了笑,说:“天武卫在我家门口闹出了声儿,我哪怕不愿,也要出去看看。”
“别说这些虚话。”祝鹤行偏头凑近兰钦的脸,轻声道,“我可听说,你昨儿见了沈世子。”
兰钦抬手挡开他的头,说:“若让你家王妃知晓你在暗中盯着秋章,他会不高兴的。”
“误会。”祝鹤行无辜地说,“我只是担心沈世子的安危。何况他这般为鹊白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
听他这语气,兰钦微微挑眉,说:“你有一点不寻常。”
祝鹤行今早起得早,在朝上发了半天呆,这会儿还是有些困倦,他打了声呵欠,懒声道:“胡说,明明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嘛。”
“秋章是兄长,为小弟筹谋是情理之中。”兰钦说,“何况借机拔除几只国之蠹虫,是好事。”
“他若是一心为国,便不会龟缩在府院之中,如今这么做,更多的是想替弟弟扫平阻碍,为此不惜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祝鹤行饶有趣味地说,“你说若是让侵吞赈银的真正主谋知道,是他坏了事,会作何反应呢?”
兰钦说:“秋章平日不爱出门,只要他待在侯府,旁人也难以动他。”
“这可不一定啊。”祝鹤行意有所指,“哪怕都姓沈,心也不一定放在一处,何况侯府里也不是人人都姓沈哦。”
兰钦眼波一动,沉默了一瞬才道:“的确,不过闻榭护了他十二年,我想这一次也不例外。”
“啪!”
茶杯碎裂,端茶的丫鬟在一瞬间被闻榭扣住肩膀,押在地面上。闻榭转眼,看见被茶水打湿的地衣正滋滋作响。
“谁指使你的?”他沉声道,“不说,杀了你。”
丫鬟早已面色苍白,簌簌发抖,闻言嘴唇颤动,磕巴着说不出完整字句。见状,沈清澜说:“阿榭,放开她吧,她并不知情。”
闻榭听话松手,起身站在一侧,黝黑的瞳孔宛如兽眸,沉默而凶狠,紧紧地控制住丫鬟,使得她不敢乱动。
沈清澜似乎能看到闻榭的目光和表情,他自顾自地笑了一声,随即说:“你是秋月吧,过来。”
秋月闻言一怔,慌忙应声,膝行到茶几旁,不敢抬头看沈清澜,只低着头掉眼泪。
府中人人皆知,世子是个温和的脾性,从来不主动为难苛责谁,他们这些在世子院里伺候的人是最轻松好过的,也是打心底里敬重世子,如今却是她亲手送上带毒的茶,若是方才世子真的喝下,那……
秋月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哭音更明显了。
沈清澜说:“我知道你没有害我的心思,你且仔细回想这一路都见过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要隐瞒,通通据实以告便可。”
“是。”秋月颤抖着回答,“可婢子是像往常那般,从茶房里端的茶,这一路上并无他人接手。”
沈清澜说:“茶还是严嬷嬷煮的么?”
秋月点头。
“茶室可还有别人在?”
秋月说:“婢子到时,金姨娘院里的芳笙姐姐也在。四少爷最近拿了新茶回来,可金姨娘院里的丫头茶艺不好,所以她才派了芳笙姐姐到严嬷嬷那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