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坞替他上好药,起身拍了拍手。
护卫开门进来,把尸体拖了出去,换了张干净的竹纹地衣,在雕炉里点上香,说:“被杀的兄弟已经下葬了,他家里还剩个十六岁的弟弟。”
沈鹊白轻声说:“拿两百两银子过去,往后你们照看着点。”
护卫应声离去。
沈鹊白绕过屏风,走到书桌前,铺纸提笔,快速写了两封信。此时醉云间的掌事娘子玉蕊推门而入,将一辣一清两碗热面放在桌上,开窗通了风。沈鹊白走出内室,将信给她,说:“是急信,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玉蕊接了信,轻步退了出去。
雪白的鱼丝铺在汤面上,辣菜垫底,葱绿油红。沈鹊白重新落座,埋头嗅了一口,酒醒了,魂飘了,人都活过来了。
他爱辣口!
花坞不吃辣,搅拌着清汤素面,说:“傩面鬼没回去,他主子必定起疑。”
“他本人也这么想,所以才敢松口。”沈鹊白拌着面,“但他们既然敢来朝天城搅事,想来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花坞说:“事关天子,李绶一个知州查不了,不知是谁来接这块烫手山芋?”
“我倒是有个心仪人选——祝鹤行。如果是他,”沈鹊白挑了块鱼丝,目光垂涎,“我会很兴奋的。”
明瑄殿下祝鹤行,时任宣翊卫使,真正的天子近臣。如果景安帝要派人来接管这桩案子,祝鹤行显然在名单前列。
除此之外,宣都美人万千,这位殿下艳压群芳,被誉为“宣都第一美”。传言他容色冠绝如月如松眉眼生春风华绝代……总之宣都女儿,还有些男儿恨不得将所有好词都拼凑、堆砌成一顶九重花冠砸在他头上。
沈鹊白嗜美,花坞自然地误解其意,“好啊你,年纪不大,色心不小!不过这位殿下可不是善茬。”
沈鹊白洗耳恭听。
“奉皇命杀的贪官污吏就不提了,本就该杀,可我听说他曾在宫中戮杀宫妃,当着祝家祖宗牌位的面杀了他大伯、大伯母和堂兄,三年前还将从小照顾自己的嬷嬷鞭打致死了。”花坞很操心,“这位殿下六亲不认,雕心雁爪,你恐难消受。”
沈鹊白喝了一大口浓汤,辣得直“嘶”气,连忙用手扇风,过了会儿才缓过来,不满道:“什么消受不消受?说得我像色鬼!我只是,”他斟酌着说,“想试试他硬/不/硬。”
花坞的心不干净,扭捏地说:“什么硬/不/硬?”
沈鹊白用看女流/氓的眼神看她,说:“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v前更五休二或更六休一,v后日更。
1v1,沈受祝攻,双强甜文,攻受都不是善茬。两位对对方下杀手时是认真的,上/床床也是认真的哦。
第02章 鹤行
三日后,宣都,大梁帝宫。
李绶在弘元殿前磕了头,由身穿圆领绣金蝶白袍的内侍领入殿门,却是往偏殿去。他一路垂首,听内侍拘着音量说:“李大人来得不巧,陛下早些时候用过晚膳便歇了,这会儿不见人。”
内侍名唤香满,十五六的年纪,却已经在御前行走,很讨景安帝的喜欢。李绶的衣袍下掬着汗,闻言不敢怠慢,慌忙道:“邕州是臣管辖之地,如今朝天城出了这事,是臣治理不当,有负圣恩。臣惊忧惭怍不已,连夜入京是想面圣呈报妖言之事,恭请陛下降罪重罚。”
“李大人的心思,奴婢会禀明陛下。”香满抬手掀帘,“至于妖言之事,就请李大人与殿下细说吧。”
普天之下,能待在弘元殿偏殿、还能代替陛下听朝臣奏报的“殿下”,仅那一位了。
李绶暗自呼了口气,绕过牡丹图屏风向里走,铺在地面的画卷映入眼帘,有人正坐在金绣软垫上作画。他止步行礼,恭敬道:“下官邕州知州李绶,恭请殿下金安。”
“无需多礼,坐。”
这声音年轻而华丽,却似玉摔入寒潭那一刹那的泠泠声,幽冷袭人。李绶抿唇,应了一声,轻步走到对面那张空闲的金绣软垫上落座,垂首呈报妖言之事,眼前是一只执笔落画的手。
待他说完,那笔下的小院也成了。
祝鹤行揽袖换笔,蘸了浓墨,说:“李大人方才说的与外界传言并无不同,你连夜赶来宣都,便是来说废话的?”
他语气轻缓,却是令人不得不细听、生畏的。李绶绷着心弦,干巴巴地说:“是下官愚蠢无用,出了这事便六神无主。事关陛下,下官不敢擅事,只想赶紧入宫聆听圣训,遵命行事。”
“朝天城是开国先祖爷的降生福地,可以说它象征‘正统’,货商在那儿说陛下得位不正,这是要诛心。”祝鹤行说,“那个货商不是真货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