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齐妃哑声道,“你早就算好了。”
“算好了,也想好了,无数次。”沈鹊白把玩着袖口,“对一个人强忍杀意的感觉真的很痛苦,但是今日,这样的痛苦应该结束了。”
“你敢杀我?”齐妃说,“我是先帝的嫔妃,哪怕我儿子犯了错,你也只能把我关入冷宫,没资格杀我!”
“娘娘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说孩子话。”沈鹊白怜悯地看着她,“先帝龙驭宾天,如今我才是这片头顶上的青天。”他看了齐妃半晌,待到眼眶酸涩,才收回目光,“来人,速传宫里:齐妃娘娘自认教子无方,愧对先帝,要为子赎罪,自尽了。”
“是!”卫巍挥手,两个宣翊卫领命而去。
“沈鹊白,你——”卫巍很有眼色地上前扣住齐妃,堵了她的嘴。他看向沈鹊白,“公、殿下,那齐妃如何处理?”
“乱棍打死。”沈鹊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檐铃
沈鹊白走出五皇子府, 这里被人包围得严实,夜灯将整座鸣金坊照得亮如白昼,抬头就能看见人,但沈鹊白还是觉得孤独。
沈鹊白独自向前走着, 两侧的人在他路过时垂首行礼, 不敢直视。这么多人, 却安静得过分。
花坞走出来, 站在府门前,却没有追过去。卫巍有些担忧,问要不要派人跟着,她看着沈鹊白的背影,只是摇头,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长街沉静,不远处, 两侧都种着一棵古树, 树枝爬过墙头, 往内外两侧延伸, 像是一把巨大的伞, 把这条街和沈鹊白都盖在阴影里。
沈鹊白低着头, 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模糊,被茂密的树伞盖住了, 但他走了几步, 眼神一抬, 看见三步外的地方站着一道影子。
看起来, 这人好高啊。
沈鹊白看着那影子, 一步, 两步, 三步,它靠近了,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慢吞吞地抬起头,发现祝鹤行今夜没有戴冠,浅紫色的细带绑在发尾,慵懒地倚在左肩前。
“你怎么来啦。”他问。
“接你回家啊。”祝鹤行看着他,“怕你在外面闹脾气。”
沈鹊白觉得他这话说的有失偏颇,“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随便闹脾气。”
“是吗?那说明我们阿九今天又长大了一些。”
他的语气像是哄小孩,沈鹊白不高兴,固执地盯着他,要他承认自己的话不对。祝鹤行在这样的目光下无处可逃,他承认自己说错了,认错的方式是抱住沈鹊白。
祝鹤行经常抱沈鹊白。每日夜里,他都是抱着沈鹊白入睡,每日起来,沈鹊白依旧在他抬手能抓住的地方,可今夜这个拥抱,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一种拥抱。它不是激烈情/事过程中的交融,也不是事/后的温存和安抚,没有依赖,没有调情,它最简单纯粹。
只是个拥抱。
但沈鹊白躲在他肩上,躲进最坚实舒适的龟壳中,舍不得出来。
上面,四周,树叶被吹得簌簌地晃,他们的影子严丝合缝,在地面静止了很久很久,直到不远处出现微弱的灯光。
是鸣金坊的人要收队了。
祝鹤行偏头抵着沈鹊白的侧脸,“我们要在这里抱一晚上吗?”
“可以。”沈鹊白说,“我不介意。”
“我介意。”祝鹤行知道他这两日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心绪不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怕他真在这里站一夜,明儿抱回去又得看大夫。
“走。”祝鹤行拉住他的手,转身跑了起来。
沈鹊白一惊,“去哪里?”
“看月亮!”祝鹤行提气,脚下一点,拽着他上了院墙,中途还踩了别家大人的房顶。
“这里也能看!到处都能看!”沈鹊白跟着他到处蹿,“明儿咱们会被参吗?”
“所以我今儿要先把殿下哄高兴了。”祝鹤行转头看他,“殿下,若是有人参我,你可得帮我。”
沈鹊白挑起眉,故作思索了一下,有点傲气地说:“行吧。”
祝鹤行笑了出来,拽着他跳下坊门,几步蹿上马车,驾车跑了。沈鹊白坐在他身边,两只腿晃一晃的,“殿下赶马车也很熟练嘛。”
“我什么都会。”祝鹤行说,“这点活计,难不倒我。”
沈鹊白“嗯”了一声,把腿抬起来,搭在祝鹤行腿上,被挠了挠小腿后侧。他怕痒,连忙收回腿,报复般地要把脚往祝鹤行肩上放,被一把拽着往那边拉,两人在车上闹了一阵,最后祝鹤行把沈鹊白的脑袋往腿上一摁,伸手盖住他的眼睛。
“睡吧。”
手心被睫毛蹭得发痒,祝鹤行没有动作,直到躺在腿上的人呼吸平稳下来,他才轻轻挪开手,罩住了沈鹊白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