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许也不好看了，满身是血，脏兮兮的，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臭——真不知道阿川是怎么抱得下去的。
此时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厌弃，全然忘记他的神明也同他一样，满身污浊，狼狈到了极点。
神明愿为他的信徒跌下神坛，只做他一人的阿川。
那身血衣便是神明甘愿奉上的筹码，可惜少年再也看不见了。
白凤红着眼想要上前，辰阳抬手，对他缓缓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的一点时间，就留给他们吧。
“阿川......”
“嗯。”君黎川亲了亲他的发顶，颤声回，“我在。”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三界会迎来很多守护它的神君，但我信奉的神明，只有你一个。”云疏轻声说道，“你说的对，我不信神佛，不信命——但现在好像也有点信了，而你是我唯一信奉的神明。”
“只是，我这个信徒好像当的有点不太称职......”
“你很好。”神明说，“我爱你，阿疏我爱你，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对世间如此决绝的恨意。
是我没能把你治愈，没能给你拥抱一切的勇气。
“对不起，是我来得太迟，是我来得太迟......”君黎川心里第无数次漫上无边的悔恨，如果可以，他多想回到十七年前的那个春天，走入楚家大院，第一时间拥住那个抱着糖罐子的少年。
“我不是好人，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恶劣。”云疏轻轻摇了摇头，说话间微弱的呼吸若刀剑般绞着他的血肉，疼得浑身都在无意识发颤。
“是我有恃无恐，仗着你对我的喜欢利用你，只顾满足自己的报复欲。”
“我就是欺负你爱我，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你永远记住我——阿川，我不许你与我殉情，我要你永远永远记住我。”
少年艰难地喘息，对神明下了最后的判决，“我要用你数以万计的漫长岁月和无尽的孤独，来证明我曾经活过，证明你曾经爱过。”
君黎川痛苦地闭上眼，泪水盈满眼眶顺着脸颊两侧滑下，无声无响。
“阿疏。”他颤声央求道，“求你，别这样对我......”
云疏惨然一笑，只是道：“我就是这么卑劣的人，骨子里就带着病，爱我的人都没有一个好结果——包括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师尊，师兄......还有小猫，当然，如今再加上一个你——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后悔吗？”
“喜欢。”君黎川泣声道，“阿川最喜欢阿疏了。”
“我不后悔。”
“我请求你把我带走，阿疏，我求之不得。”
男人的回答在云疏的意料之中，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满足地合上眼。
看啊，神明大人依旧如此好骗。
所以啊，他才不能让人把他给欺负了。
这是他的神明，是只属于他一人的阿川。
神明愿为他的信徒跌落神坛，可信徒舍不得。
“阿川。”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想要抬手拥住他的神明，意识昏沉间几乎是本能地说出心底的回应，“我愿意......”
我愿意把自己的真心交付予你，让往事随风而去，就此清零。
我不懂爱的意义，亦不知如何爱你，更没法给你同等坚定的付出和回应。
但如若有来生，我想早点遇见你。
少年唇角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任由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我愿用我这条本该腐烂在泥里的命，成全你热爱的一切，为你风光加冕。
再见，我亲爱的神明。
君黎川抱着少年跪坐在血污里，直到那丝微弱的神息自动回归到神魂海里，直到少年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
所有的仙神，包括闻讯赶来的仙君，都聚集在孤岛周围，单膝跪地朝新一任神君行了天界最高规格的礼，此起彼伏的恭迎声在这片天地间回荡，源源不绝的神力和信仰之力在君黎川的身体里汇聚，经久不息。
七星龙渊亦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化为一道金光没入君黎川的手腕剑印里，至此，完全归属于这位年轻的神君。
从今以后，君黎川将受万灵朝拜，享至高无上的尊崇。
可他抱着少年、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却像失去了他的全世界。
辰阳起身缓步靠近，走到男人面前，跪地行礼，嗓音沙哑至极：“神君大人，按人间的规制，让他......入土为安吧。”
君黎川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眼神仓惶，无措地看着他，像是失了珍宝的孩子。
那一刻，辰阳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揪着，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辰阳......他说愿意。”君黎川双目猩红地看着他，哑着嗓音缓缓道，“阿疏说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