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丞相大人,请吧。”夜琦似笑非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丞相笑而不语,挺直了腰杆,从容不迫地朝门外走去。
那样子丝毫不像是即将被捕入狱的犯人,反倒像是即将去游山玩水的富商。
温酒虽然心里曾无数次猜测过下蛊这事可能是温父干的。
但当事情真的摆到了眼前,温酒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养了原主十八余载的男人竟是如此可怕。
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从来没都设想过温父兜了这么大一圈,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假借他人之手,要了原主的命!
温父明明与温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恩爱有加、相敬如宾。
原主又是他二老老来得子,更是像护眼珠子似的千娇百宠的捧着长大。
温父明明以前对儿子十分溺爱,但如今为什么又非要大费周章地弄死他呢?
温酒如坠冰窟,他发现自己还是难以接受温厚良善的温父,实际上竟是个心机叵测的侩子手。
温丞相没做什么挣扎,直接坦言承认了是自己下得蛊,企图将温酒除之而后快。
可无论众人怎么逼问他,他都三缄其口,始终不肯将杀害温酒的真实目的说出口。
温父入狱,温母更是日日以泪洗面,不肯接受如今的这个现实。
已经年过半百的温母,短短三个月内,就已经经历了两次生死大事。
前有儿子被害入狱,后有丈夫欲杀亲子而锒铛入狱。
现在她整个人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枕边人想要杀了他们的亲生儿子!
温酒可以理解温母哭得伤心欲绝,不愿接受事实的行为。
但宸太妃三番五次放下身段前去找江尘来为温父求情,这就使温酒有点纳闷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宸太妃不可能不清楚。
即使温父是个能力超群的丞相,但并不是说他无人能及,少了他的辅佐,江国就无法运转了。
实际上朝廷中有许多后起之秀,论能力丝毫不输温丞相。
但宸太妃坚持不懈地来劝说江尘从轻发落,放了温父,不禁让人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太妃娘娘,殿下正在会客,您现在还不能进去。”小宫女焦急劝阻的声音隐隐传来。
“本宫今日就偏要进了。”
“娘娘,您今日还是请回吧。”
“我看今日谁敢拦着本宫!”
宸太妃嚣张跋扈的怒吼声,成功引起了御书房内的温酒和江尘的注意。
“尘儿,你当真要处死温丞相吗?”宸太妃气势汹汹地闯入了内殿,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丝毫不顾及昔日君主旧情?”
“后宫不得干政。”江尘放下手中的奏折,神色冰冷地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宸太妃,“我想这个道理母妃应该懂吧?”
“他可是忧国忧民的温丞相啊!”宸太妃一改刚刚的嚣张气焰,语气也软了下来,“几十年来矜矜业业为国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母妃,莫要再说了,朕心中自有决断。”
江尘面色不虞,微微皱眉,烦躁地打开其中一本奏折,送客之意明显。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江尘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觉得温丞相给自己下蛊,并不单单是为了借自己的手杀了温酒。
毕竟父子二人朝夕相处十余载,若想下手有的是机会,十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可能会急于这一时?
或许温丞相的真正目的是将自己慢慢驯化成一个活死人,成为一个受制于人的傀儡皇帝。
最终目标是成为背后真正的权利掌握者“暗帝”,在朝廷中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而下蛊杀温酒只是一个噱头,待事情败露后,就拉出来说是想借刀杀人,并非想要操控天子夺权。
毕竟谋杀亲子可要比谋权篡位的罪名轻多了。
送走宸太妃后,一直躲在屏风后的温酒才端着新拿来的徽墨,缓缓走出来。
“子衿贤弟,辛苦了。”江尘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进退有度。
温酒将手中的墨块放下,笑着摇摇头,表示客气了。
两个人就如同最普通的朋友那般,或者说是双方都遵循着最基本的君臣之道。
仿佛二人从来没有过超出友情、君臣关系之外的情感。
“毕竟君臣有别,贤弟久居宫内,难免惹人闲话。”江尘斟酌着用词,“此事过后,朕便派人送贤弟出宫。”
温酒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一些说不出口的心酸与无奈。
温酒笑笑,表示自己没有异议,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温酒将拿在手中却不知何时早已凉透了的汤婆子默默揣回兜里,无声地看向御书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