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能算是空聆神君,他没有空聆神君的记忆,纵使力量在恢复之中,神体却还很虚弱,完全是没有防备任人宰割的状态。
仪子修并没有如饥似渴地扑过去,他仍旧是平日里那副视众生皆为尘的孤高模样,当然,在面对空聆玉时总控制不住卸下一些心防,毕竟他也会被吸引。
“我尝试过把你从执寒戟身边‘夺’走,可惜你不听劝,又只为那家伙有感情,骆师弟,你真是让我费心。”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如此强大又神奇的力量,谁又不想要呢?外面那些无知的混账都以为可以通过你掌控介海之林或空聆天境,殊不知你才是介林之中最珍贵的宝物,他们又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得到你的力量,简直痴心妄想,没有同类的吞噬之力,怎么可能消化的了空聆玉。”
他来到铁笼前,望着铁链丛中沉默的空聆玉,有些感慨,忍不住道:“神君,其实你我也可以算师徒了。介海妖神们又蠢笨又胆怯,他们都不敢靠近碧湖静水,其实只要忍住恐惧去往你身边,就会发现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你的吞噬也只是为了守护和镇压,我一直很好奇你,进而好奇你的力量本身,轻风时不时吹到碧湖静水,你发现了我,却没有说什么,你太孤独了,哪怕是一缕风的陪伴也想要,我在你身边耳濡目染多年,慢慢就修成了同你一样的吞噬之力,虽不怎么强,吞下现在的你也足够了。”
牢门打开,仪子修越过铁链丛慢慢靠近。
或许是面对比自己更寡言沉默的人总忍不住话多,或许是空聆神力的影响,也或许是他也在孤独中行走了太久……仪子修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很想要倾诉,他说:“我们很相似,同样都是孤独,同样都渴求一份陪伴,你执着的念着执寒戟不放,纵然神体破碎也心心念念都是他,我又何尝不是呢?介海那漫长而无趣的日子里,唯有竹栖的琴声是一种安慰,她那么温柔美好,只要看到她笑我心里的怨气就会消散一些,可是……她为什么甘愿为人?介海神使即使坠落也不应该神力尽失,除非她自己舍弃了一切……”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咬牙忍了忍,强行抑制住了想要继续倾诉的欲望。
无形之风飞出他的掌心,蜿蜒缠裹向空聆玉的身体,仪子修忍不住喟叹了一声,为即将得到向往了数千年的神力而欣喜。
有了这力量,他自可以随意摆弄介林通往六界的万道轮转,无论竹仙在哪一个空间哪一个时间,他都可以把她找回来。
“我想竹仙应该很后悔曾经对你温柔。”被铁链捆缚着的人突然道。
仪子修神色一僵,这不是骆逢空的声音!
他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片黑暗,牢笼和空聆玉皆不见了踪迹,周围没有一丝光亮。
无方世界!
从他进入玄峰殿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圈套!
……
高冲寒立在玄峰殿外,倚着殿门,无方世界成型,他并起的双指放了下来。
赤狐的魅术原本只打算借一天,结果用了好几次也没还,不过的确好用,引诱着仪子修说出了很多东西。
他的确无法察觉无形之风布下的咒语,但他比以往更谨慎万分,出入玄峰殿都要用执寒火焰燃烧一遍,以防万一,没想到就正好把那咒语烧毁了。
三千年都没见过面了,即使是曾经的好友,即便已经试探过一次了,他也不敢放心,尤其风仪是个他一点都不熟的家伙。
他已经被欺骗了太多次。
风仪与落岩在坠落之前便已修成了介海神使之力,就像他跟衍君说过的那样,现在的他没那么容易压制住他们,落岩脾气好又老实不反抗还说得过去,就风仪那个阴阳怪气的脾气不反抗他实在很是奇怪。
他以赤狐魅术引诱,把这家伙困进了无方世界,果然就发现了问题。
风仪早已不是介海的神使风仪。
高冲寒掐了掐鼻梁。
他对空醒来一事永远是心怀期待又满是忐忑,演了那样一场戏,他现在连去面对空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些话对他来说是演戏,对空来说……他甚至不敢去想象。
他还记得玉碎之前的每一幕情景,抱着他的空聆玉说“不要恨我”,没想到这场景还要再现。
他有什么资格去恨空聆玉。
他根本不配让空聆玉对他说出这句话。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他扮演的这一场爱恨情仇,已然击溃了骆逢空,会让沉睡的空聆玉有所触动吗?
高冲寒不知道。
他望向黑沉的夜色,黑暗是他深入骨髓的阴影,介寻把他捡回来之前,他就睡在裂云之巅的黑渊之中,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