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了棉的黑兔子坐在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上,两只长长的耳朵耷拉着,鲜红的双眼也像没了神采,整只兔看起来特别可怜巴巴。
有点像谈枫屿。
是不是真的魔怔了,看什么都像他。
杨晔扯着唇,在心中无声地嘲讽着自己。
耳朵有点发烫,或许是酒劲上来了,才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杨晔平常不太喝酒,不是很习惯这种感觉——太阳穴那里有点胀胀的,仿佛有什么情绪正在心里渐渐酝酿着。
脑海中又有画面断断续续地闪过。
那是一个天气阴沉的早上,窗外雾霾很重。
omega抱着开了线的黑兔子问他:“杨晔,你能帮我把它缝好吗?”
他把兔子拿过来看了看,说:“缝不好了,扔了吧。也不是多好的东西。”
杨晔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他记得谈枫屿的表情。
眼角红红的,好像快要哭了。
“砰。”
杨晔猛地把衣柜门关上了。
细细的灰尘趁机钻进眼眶里,弄得他双眼骤然疼痛起来,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杨晔用手背蹭去挂在下巴尖上将落未落的水珠,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冰凉的冷水浇在脸上,让他发胀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些。
如果是现在的他,一定不会对谈枫屿说那样的话。
谈枫屿珍惜的东西,他也一定会珍惜。
几次在脑海里闪回的记忆碎片,印证了杨晔的猜想:他们之间的婚姻并不幸福。
他曾经伤害过谈枫屿,而且不止一次。所以之前对谈枫屿产生的莫名的愧疚感,并不是没有由来的。失忆之前的他,多半已经在为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而后悔。
杨晔是知道自己的脾气的,执拗起来是真的很执拗,容易钻牛角尖,也很自我中心。
不过还好,他没有真的扔掉黑兔子,只是交给了李一诚,让对方把这东西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黑兔子又辗转回到了他的手上。
杨晔抽了条干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
记忆的闪回也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可胸口处的酸胀感却没有那么容易消失。
每次回想起和谈枫屿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心里总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难以形容,但那应该是当时的自己的心情。
现在杨晔稍微有些明白了,那是恨。
恨谈枫屿,也恨自己。
可是他到底在恨些什么呢?
杨晔阖上眼,重重地吐了口气。
手机忽地一震,是谈枫屿发消息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杨晔回:抱歉,还要一会儿。别等我,你先睡吧。
他还没有仔细找过父母的房间,或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只是动作必须得快些了。
今晚柳苏跟他说的事信息量太大,再加上骤然回想起的过去的回忆,让他的情绪有点快要承受不住了。
杨晔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多么坚强的人,失忆就是大脑自主选择的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
信息素变得不太安定了,他想快点回去见到他的omega。
杨晔去到顾蕙英的卧室里,将所有的抽屉都都翻找了一遍,却没什么收获。
他站在床前,若有所思。
印象中,好像看到过母亲从床下拿出来过什么东西。但已经过去了太多年,他也不记得那是什么了。
对于顾蕙英这一辈的人,或许床垫下的那块地方,比上锁的抽屉更有安全感。
于是杨晔掀开了厚厚的被褥继续寻找,果不其然,床下压着一些东西——是老房子的房产证,几张银行卡,还有一本很薄的笔记本。
大概是因为笔记本一直被压在床下,保存得还不错。杨晔将它拿起来翻看了一下,不禁皱眉。
这是一本病情观察笔记,顾蕙英写的,里面记录的是杨盤在家休养时病情的发展情况。薄薄的一本,全部写满了字。
笔记的内容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杨晔决定把它带回去,顺便把房产证和银行卡也都装进了包里。老房子的门锁已经比较老旧了,家里又长期没人,一直放在这里也不是很安全。
晚上十点,杨晔终于回家了,时间已经比他最开始预计的吃了太久。原本是打算吃完饭放好东西就回来的。
虽然他已经提前发信息叫谈枫屿不要等他,但谈枫屿还是在等。omega开着电视坐在客厅看狗血婚恋剧,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电视里不断传来男人女人争吵的声音,这么闹,也真亏谈枫屿还睡得着。这睡眠质量谁看了不羡慕。
谈枫屿紧紧抱着抱枕,横着歪倒在沙发上,看着跟昏迷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