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是我误会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你。”
燕殊逆着光坐在窗前,与梦境里那个高贵的天神相重合,整个人显得很朦胧,只是现实中的他,嘴角平直,眼神空泛,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伍执一时分不清,他这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因为顿感症无法做出表情,正犹疑间,见燕殊把手里的保温杯放了下来,轻启双唇:“嗯,你的道歉,我接受。”
燕殊的目光重新又聚焦到伍执身上,“我确实停了抑制剂,但那是为了腺体恢复,绝不是要…故意去招惹你。”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伍执连忙承认。
“嗯,这几天,我也想了一些事情,有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燕殊的声音很轻很软,不带悲愤,也没有谴责。
但这却让伍执的心里更难受,唯一想做的,就是真诚告解与忏悔。
“好,你问。”
“开始时你很抵触,后来却愿意带我去了爷爷的寿宴,我没想通,是为什么?”
没想到燕殊要诘问的正是他最卑劣的算计,伍执只能僵硬地照实回答:“当时为了让我好好联姻,伍念安在部队强制给我请了假,我要是想回去正常参训,就必须...”。
燕殊思考了一下,像被点醒,接着他的话帮他说了下去,“就必须和我恩爱和睦,否则怕影响伍家的融资,是吗?”
伍执艰难地点了点头。
思路突然顺畅清晰,难解的谜题一一有了答案,燕殊接着说:“那我就懂了,练习表情,假装亲密,帮我贴抑制贴,这些都是为了不让你家里人看出破绽...”
伍执无言以对,只能再次点头,“…但也不全是这样...”
“那更早的时候,你嘱咐我收好证书,其实是怕我弄丢了,离不了婚吗?”燕殊没让他说完,继续问了下去。
伍执差点忘了,一年前,他们第一次同桌吃饭,他那时抱着阴暗的心里揣测燕殊,迫不及待想离开鸟笼,由于联邦的离婚法案有特殊规定,所以他提醒燕殊收好纸质证书,确实是抱着要离婚的心思的。
这个头,伍执真的再也点不下去了。
但燕殊已经看出了答案,“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想好了要离婚了...”
燕殊的问句里没有太多波澜,只带了少许讶异和果真如此的感慨。
相比之下,伍执反而更不淡定,“燕殊,联姻的事情,一开始我确实没有摆正心态,总想着逃避,浪费了你的感情。”他语速难得快了起来。
“后来,因为参加稽和的选拔,我顾虑很多,也...没能好好对你...,对于这段婚姻,对于你,我都有愧,我向你道歉。”
在这些无法否认的,曾有的恶意面前,伍执再诚恳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他都觉得自己该判死刑。
然而,燕殊只是双肩微塌,苦笑着吁了口气,“也不都怪你,喜欢本来就是强求不来的,是我明白得有点晚…”
这是一句并不需要回应的自嘲,说完燕殊如释重负一般感叹:“不过好在,也不算太晚。”
他走向床边,轻轻拉上了半边窗帘,然后来到床头柜前,打开了最上面一层的抽屉。
燕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盒子,把它递给伍执,“我问过了,答应融资时,我哥哥确实开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公司股权,另一个就是这段联姻,给你造成了困扰,这是事实。”
燕殊像一个一丝不苟念着判决书的法官,沉静地宣布:“就当我们扯平了。”
“这个还给你,我们离婚吧。”
胸口在一瞬间被汹涌的酸楚淹没,伍执接过那个盒子,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才切实感到了什么叫懵得发晕,手不自觉地细微颤抖。
那是他送给小鼹鼠的那条铂金链子,他曾经在白露星的院子里,亲手给他戴在助视器上,那晚有很多星空萤,那天也是他们第一次遇见。
小鼹鼠一直很珍视地戴着,现在把这个还给自己,那代表着,他们真的结束了。
不是的,没有不喜欢,这中间,我也是动过心的,只是…只是,好像都被我搞砸了,对不起,可不可以原谅我…
这样的话,伍执想说好多好多,可一抬头,视线正对上摆在床头的,那捧杜泉刚送的蓝色小花。
堆在喉头的话,变得发咸发涩,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燕殊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继续冷静地安排,“你放心,融资不会受到影响,手续的话…等我出院了,我会让田叔联系你的。”
是了,他好不容易有了平静的生活,合适的恋人,自己这样的罪人,就不该再去打破他重新拥有的幸福。是自己没有珍惜那唯一一次的机会,只给他带去了不幸与黯然,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