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把他杀死。
貌似怕被身后的人听到,江进压低声音在眉钉男耳边暗示道:“滚边去,我家的,不能动啊。”
眉钉男笑了下:“江哥,我知道。”
眼神向他身后瞟去,做了个口型:直男嘛。
“再说了,我搞不过小魔头。”他又说。
江进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我是说你别老在他面前提这些,给人带坏了,我弄死你。”
“我能把他带坏?你太看得起我了,”眉钉男说,“他本来就是个坏种。”
“妈的,”江进踢了他屁股一脚,说,“带着你的人滚。”
“好嘞!”眉钉男后退一步,眼睛瞟到刚从车道上下来的人,喊了声:“商哥我先走了。”
刚跑完车道的男人走过来,短寸显得人特别cool,“陈锐,不再玩会儿。”
明眼人都能听出这是客气客气,可陈锐偏偏没眼色:“哎不了不了,我就不在这碍江哥的眼了。”
“你他妈确实碍眼。”江进说。
周绪起这才明白,原来长发男人不是“商哥”,刚刚上来的短寸才是那个“商哥”。
好险,差点叫错人了。
他松了口气,看向挡在他身前的江进。
可怎么“商哥”的朋友圈里仅有的那几张照片几乎全是这个长发男人?
商阔走过来,拍了拍周绪起的肩:“来了。”
“商哥。”周绪起很给力地叫了声。
“商哥,那我们先走了。”陈锐说。
江进都发话了,商阔当然开始赶人:“行了行了,快滚快滚,下次再来。”
“走了啊。”
“滚滚滚。”
“......”
“这狗玩意儿。”江进看着一群狗玩意儿走远。
商阔笑了笑,揽了下他肩,感觉有点哄地道:“狗玩意儿已经走了。”
“.....”周绪起站在旁边,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江进拍开他的手,咳嗽了一声。
商阔接到暗示,终于看向一直搁那儿杵着的小孩儿,回身扶着周绪起的背带着人往楼梯那儿去:“先带你去挑辆车。”
地下车库一辆辆摩托一字排开,周绪起眼睛登时亮了。
没有男孩子能抵挡这种诱惑。
“要哪辆?”商阔问。
周绪起随手一指,指了辆车身黑绿色的。
商阔转身拿了钥匙抛给他,笑了两声:“这辆我刚改装过,你开来试试。”
“护具戴不戴?”商阔问。
周绪起捏着钥匙的手一顿,然后说:“不戴。”
商阔示意他把头盔戴上,然后随手从旁边的椅子上抓了件外套:“穿上,今天这风刮人。”
周绪起上下跳了两下,摇摇头,拒绝了。
商阔也不勉强他穿,又问:“开哪条道儿?”
周绪起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想跑跑山路。”
“啊?”商阔有些愣,然后才说,“行,我们从地下那条道儿上去。”
“......”
无风而寒,大概就是今晚城郊山路这样的。
白得有些黯淡的月光映射在粗糙的水泥石砾车路上,路边树荫投下的黝黑试图进行再一次覆盖,像咧着嘴的怪物在吞噬。
周绪起近乎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形状炫酷的车,他尝试把手搭上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或者像他那晚回信息时就想象的一样,通过这条死路,他大概会有别的出路。
插钥匙拧动把手打火,一切娴熟又自然,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可谁也不知道,发动机爆发出轰鸣的那一刻,有颗心脏被掐到了悬崖边上。
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被控制的不甘和恼怒也随之燃烧,如果情绪有实体,那一定是连天疯草。
他开启了这场对自己的谋杀。
月亮落在地上。
一声轰鸣,原本还跨着摩托的少年只剩个残影儿。
原地只剩下两个大人。
“跑得真快,”商阔又想起少年脸上的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不觉得有些想笑:“果然还是小孩儿啊,看见车就走不动道儿。”
江进没给他脸,说:“你不也是?”
商阔:“......”
风猛烈地刮过裸露着的皮肤,像是要把血肉底下的骨刮出来一样。
眼前俱是狂乱的现象,眼花缭乱的风拍打着头盔的透视镜口,周绪起从难以呼吸中清醒过来的前一秒,才看清前方是个狭窄的弯道。
像是个裂开的眼眶,深处是无穷的黑洞,眩晕着把人蛊惑进去,将一切摧毁。
校服被风鼓起,勾勒出绷紧的腰线,心脏快从凸起的肩胛处破壁而出。
只能听到自己被裹在头盔里急促的呼吸,心脏激烈的跳动全被风席卷着压下。
仿佛前方有张裂开扭曲的笑的血盆大口。
有一刹那,某种恐惧具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