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哥冥思苦想半天,悟了:很明显,对方关心的另有其人。
大哥心大,丝毫没有被冷落的不快,反而偷偷朝谢一斐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一斐戴着耳机,正专心致志地玩游戏。
大哥刚要收回视线,余光却在他桌子上瞥见了什么东西,不由得转过头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哥忍不住说了声“我去”。
“谢一斐。”他把座椅搬得离旁边近了点,指着对方桌子上两张机票,“你什么时候又去了S市?我怎么不知道?”
过了一会,谢一斐才回答他:“昨天。”
大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老实交代啊,你去干嘛了?可别说是你爸妈过生日什么的。”
谢一斐没有回答。
大哥心中愈发起疑。可对方表现得太过专注,他也忍不住朝屏幕看去,有些惊讶地发现谢一斐竟然在和一个他不认识ID的人双排。
他脱口而出:“你不会在带妹吧!”
谢一斐:“……”
大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小心地改口了:“还是说,是……你哥哥?”
仍然不对。
“妈妈?……总不会是你爸吧。”
谢一斐气笑了。
“这是阮鸣。”他说,“没认出来?他刚把名字改了。”
大哥:“操。”
谢一斐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间这么激动。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大哥神情雀跃,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那个……你们,和好啦?”
谢一斐:“……”
谢一斐:“应该没有。”
大哥原本已经抑制不住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却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已经准备好去拍谢一斐肩膀的动作顿时僵在了半空。
“应该?什么叫应该?”他不解。这难道不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谢一斐没有理会他,而是说:“我继续了。”
大哥:“等……等等,都一起游戏了,不开麦打个招呼?”
“他在直播。”
大哥莫名其妙:“直播怎么了?那要不然……你也开个播?”
谢一斐无言以对。
“……他不知道是我。”他轻声说。
停了停,又说:“大概吧。”
大哥:“啊?!”
大哥又在一旁看了一会两人的游戏,越看越觉得恨铁不成钢,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调节队友恋爱关系还得看他这个老队长。
于是他从谢一斐身旁撤回去了,回到座位上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视频。等觉得对方已经不会再关注自己,便悄然点开阮鸣的对话框。
阮鸣的游戏已经加载完毕,自然没空看大哥的消息。
这一局里他不敢再掉以轻心,也不敢再避着对方。开局之后“月光”习惯性地先一步出发探路,阮鸣则跟在他身后收集武器。有人时“月光”会先行对枪,偶尔没对过时阮鸣会再补枪,或是掩护他治疗。
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却默契到天衣无缝。
阮鸣刚操纵着角色拿起枪时依旧瞄不准人。这个问题从他来到月色就端倪初现,到现在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严重、只要他看见准镜就会下意识手抖的地步。
这对于一名狙击位的选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人们常说这个位置最需要两件东西,一是天赋,二是足够的冷静。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凭感觉出手,因此准星有时会与方寸一同大乱。
可眼下,尽管阮鸣心跳飞快,却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一点一点堆在他心底。有几个瞬间,无数过往翩飞,他想起他们还没打职业的时候,有时会排到一起——那时阮鸣还不认识谢一斐,只知道天梯上有个很奇怪的玩家,游戏时从不开麦,孤狼一般打完整场,以至于经常被队友问候。
后来一起比赛时阮鸣才知道,这位当时是家里管得严,习惯了不能出声,以至于一直不会报点,只好哭笑不得地慢慢教他。
“月光”的身形走在阮鸣角色的前方,两人一直保持着十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于是他又想起那年冬季赛的最后一战,Crimson习惯性地走在前面,也因此为他挡下了对面的致命一击。
还有打过的每一场比赛,训练时的不眠不休,有对着镜头许下的诺言,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奖杯……还有太多。
还有太多。他天真地以为他能忘了,以为一串刻在心口的文字就能作过往的封印,以为时间无所不能。
阮鸣心里发酸。
他发现他其实什么都记得。
每个片段,每个瞬间。
都一清二楚。
屏幕里的“月光”始终和他保持着十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不多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