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训练室里超过两个小时没有说过一句话。
出门时在门口遇见,阮鸣原本直视着前方,结果视线撞上了谢一斐,居然直接朝地上看去。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大概率是吵架了。
……为了那个亚军吗?
说实话,大哥自己心里也很伤心,但只伤心了两分钟就释怀了。这两分钟主要是由于月色的粉丝在场馆里持续高呼,以及月色的队长在握手时对他皮笑肉不笑。
但在大哥的印象里,阮鸣很乐观,谢一斐更不像是会为了这种事会和对方生气的人。连自己都这么快调整好心态了,两个人不至于在一顿饭的时间里闹僵啊。
刚才他上楼时,看见阮鸣沉着脸色,门也没敲地进了谢一斐的房间,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要……上升到打架斗殴吧?
可在门外玩了半天手机,也不见里面有太大的动静传来。大哥都站困了,终于放弃了调和队友矛盾的念头,打算让这两个人自生自灭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
阮鸣可疑地戴着帽子从里面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见房间外有人,他吓了一大跳:“你……大哥,你这么在这里?”
大哥莫名其妙:“我不能在这里吗?”
“没、没有。”不知怎么的,阮鸣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我训练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大哥:“行,晚安啊!”
他眼神不好,更没多想,到底没注意到阮鸣藏在帽子下脸有多烫。
回到房间关上门,阮鸣靠在门背后,低下头。
许久,长长地松了口气。
阮鸣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优点不多,缺点倒是不少。“作”这个字就很适合他,时不时把自己陷进一些没必要的情绪里,最后反倒还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也得亏谢一斐能受得了他。
没经历过类似的事,从小到大无忧无虑,这样的人最是包容,也最是无法共情他。
换作是别人,只要自己手里钱够,也不会因为一时的事浮想联翩,从而发散到遥远的未来去。
就算不够了,也能自己去借。他们大概会说,你男朋友不是挺有钱的吗,让他出个几十万几百万,不也仅仅是九牛一毛?
又或者根本不去理会未曾谋面的家人。生活早已有了改观,又何必和这些过去的事纠缠不清?
阮鸣一条都做不到。
阮鸣到现在都记得,母亲出车祸的那天,其实并没有当场死亡。
司机驾车逃逸了。父亲被人叫来医院的时候刚通宵打完牌,听医生委婉地提起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他把烟头往地上一甩,用脚碾了,说不治了。
治什么治?没钱!治好了也是个残废。
喷着酒气的话落在九岁的阮鸣耳边。他早已懂事,知道母亲可能快要离开他了。
那天阮鸣胆大包天地从父亲那里偷走了手机,躲在医院的天台上,一个一个往通讯录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打电话,怯生生地问他们,你们可不可以借钱给我,我长大了一定努力还。
之后的事阮鸣已然不愿再回想。最后的结局是他挨了父亲的一顿打,母亲在眼泪中永远的离开了他。
不过被谢一斐说了一顿之后,阮鸣反而想通了。今非昔比,一点点钱的问题而已,他犯得着这么要死要活吗?
如今命运的所作所为于他而言已然算是怜惜。他应当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而不是自暴自弃地摧毁它们。
于是阮鸣在心里想,等他妹妹病好了……不,等他处理好这些事,最好是他的父亲能早点去死,他也许会和谢一斐讲讲这些往事。
但不是现在。
他从未将这些事告诉过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他把自己的过往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有从未经历过的人才能坦然面对,才不会自惭形秽。
他做不到。
季后赛结束之后,队内修整了一段时间,便开始全力以赴,准备接下来的国际赛事。
世界邀请赛7月底在伦敦举办。阮鸣第一次出国,收行李收到头晕,最后谢一斐来检查了一圈他的行李,提醒他要带变压器和厚衣服。
阮鸣忍不住确认:“我们是要去北半球,是吧?”
谢一斐点头。
阮鸣很不屑:“会有多冷。”
航程很长,中途转了一次机,足足有十几个小时。下飞机前阮鸣已经睡到人事不省,被推着过海关的时候听对方说起已经还给高中老师的语言,他开始头疼。
谢一斐在后面轻声提醒他:“在问你出境的目的。”
这时翻译匆匆赶到,替他们解了围。
阮鸣在出站口还有些昏昏沉沉。等出了机场,被凌晨三点的风一吹,他瞬间清醒。
“……”阮鸣再一次确认,“我们在北半球,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