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这样的世界里就是满足每个孩子无止尽的愿望,你有什么愿望?”女人从针线中抬头,像看穿了范先春。
范先春明知她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假人,却不自主地诉说自己的愿望,“我想救出诺玛,她被彭卡卖到别的地下城了。”
女人眼中有丝悲哀,“怪不得,我等了她快十年,连她走错路都没碰到过。”
“你有法子吗?你是AI对不对,你会计算对不对?能不能教我法子救出诺玛?”范先春上前蹲下,抓住这个假人的袖子恳切看着对方。
“我只有这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她。”范先春此时才真是个孩子,“她在‘人橱’里还呼吸税,还完了却又被抓回去。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是这样艰难?究竟是哪里出错了?”范先春的眼泪流了满脸,她坐在虚空中,手抓的不过是一块体验材料制成的手套,她攥着的,不过是把空气。
可眼前女人的脸是如此逼真慈祥,她悲悯的双眼布满智慧和祥和,她甚至放在活计,伸手摸了摸范先春的头,轻声问,“你几岁了?”
“九岁。”范先春认识诺玛已经一年。
“我见得太多了。”女人叹气,“现在的孩子才九岁,就懂得质问究竟哪里出错了?不简单啊。可这又如何?我见过那么多聪明的女孩,像诺玛,自学数学就能达到我们那时候的大学水平……最终还是无奈地沉沦在这片土地上。”女人自言自语,最后看着范先春,她两颊鼓起,笑容被调整得恰到好处,“没错,我是一种算法的体现,我在不同人前以不同的面目和人格出现,但我不是AI,我不懂计算救出诺玛的法子。”
听到这话,范先春难过地垂头。
“或者,除非,你帮我一个忙。”女人说。
她抬头看着虚假的黄葛树,沐浴在树叶缝隙透下的数字阳光下,“这地方过太黑,我被带到这颗星球后没几年就被迫冬眠,有些影响我观察的完整性。你能不能,将我送到别的地方?”她朝范先春比划道,“那把芯片锁,就是带你进来的那玩意儿,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星球,我是跟着它流浪到这儿的。”
“你……你是谁?”范先春不再哭,而是想从女人身上看出端倪。
异族女人撇撇嘴,“我是块碎片,但是,我能教你很多很多,你想学坏做个恶棍也好,想当个好人也罢,或者只是想单纯的救出你的朋友,我都会教你达成的方法。”
范先春擦泪,“怎么救?”
“你叫什么?”女人却问。
“范先春,范德东克和范意殊的女儿。但是我后一个妈在我没出生时就挂了,我是前一个妈贷款才生下来的。”范先春坐在女人脚边,“你叫什么?”
“我今天叫顿珠卓玛。”女人微笑,“范意殊……命运真有意思啊。”她在数据碎片里流浪到各个星球,兜兜转转到碎片使者范意殊女儿面前,“那么,请你将芯片接入地下城全息网络。”
“我家穷,用的是投射网,买不起真正的接入口。”范先春却很快想到法子,“但我有别的去处,等着吧。”
第 24 章
地下城内的网络接口看似多,但多是无效的投射——它们也是一个个海量信息驿站,辐射到莲蓬区域的每个人,可只给予人们全息体验的接入功能,却不赋予用户之间互动或向更高层级递交信息、修改需求的权利。范先春坐在顿珠卓玛面前,“所以我得找到有效接口,这玩意儿一般在地下城政府信息部门还有那些大户人家才会有。”
“怪不得我待了这么久,只是待在一座精神猪圈当了好些年的精神猪饲料。”顿珠向女孩解释什么是猪圈和猪饲料后,聪明孩子立即举一反三,“地下城就是大猪圈?我们可以免费申请的营养粉就是猪饲料?那我们为什么要出生?”
“哟,年纪不大忧思不少。”顿珠笑,“快想法子去吧。”
范先春首先想到老妈工作的医院,但那儿管理严格,以前她要去,被老妈劝住,“你要去了我就会丢工作,赚不到咱们俩的生活费房租,连投射接口你都用不了……为你这点好奇心赌进去这些值不值?”
这孩子会做算术,便去四条街共用的信息驿站那儿打听是否有接入的可能性。她来到那嵌满环形数据库的冰冷而整洁的苍白多面体小建筑,毫不起眼地落在29街街尾。路过的人都不会浪费时间看它一秒,只有定期来“收纳”数据的人带着一脸疲倦快速转存用户的全息数据,安放进手里布满格子的数据箱后跨上飞行器赶去下一个驿站。
数据箱抵达的终点才是有效接口所在,以一个孩子的体力和经济实力,范先春跟不到终点。她琢磨着既然那些被“收纳”的数据应该会被过滤筛选,否则难以解释顿珠卓玛隐藏在一个全息设定中多年却无法逃逸。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制造点儿别样的信息,让数据不被筛落反而能进入更高层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