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这些?”
“为什么要让这一切情境重现?”
学生们七嘴八舌,问出的无非是这两种问题,前者觉得自己不该承受这样的冲击,后者觉得这是对逝者的不敬。
头疼的并非时候,姬远野揉着脑袋上几乎看不见的伤疤,“因为下次可能是我们被杀死的情境给复制出来,供人参考学习。既然都来这儿,不用计较公平不公平。”
傻子的话让范先春微微吃惊,她再伸手戳了下“尸体”,手指捻了捻,“还是仿得不到位,戳着像冰冻鸡皮,还有不少弹性。”而时间久点的这种太空冰棍,一戳就碎。她扫视了眼刚刚还忿忿不平的学生,“再次重申,今天这节课,预示着你们不再是什么预备役,欢迎提前进入第九越迁点新兵营。”
今天的课堂结束时没有热烈的氛围,打架的,辩论的,不服气再相约进仿生仓回顾细节的,围着范先春问东问西的……统统没有了。和死亡近距离打的照面,已经让新兵们心情沉重。
大伙儿散去时姬远野落在最后,揉着脑袋的她发现范先春悄然和自己并肩而行,红发女人从口袋里掏出块自纽约星带来的巧克力,“你那句‘不用计较公平不公平’,有点儿像话。”
在她进入荆棘大学前,就被拉姆“告诫”,离姬远野远点儿,也别道出她的真实身份,毕竟给姬远野留下的成为普通公民的时间已经不多。
但范先春一直没忘记星系联盟流传的诸条八卦中最响亮的之一:先蚕星的皇帝是个傻子。这时,如果在场的有猎巫星等行星上的人,会添油加醋一句,“傻子星出傻子皇帝。”
在这些人看来,放着好好的某人老婆、某家“女主人”不做,放着被尊重的ladies不当,来到天寒地冻的地界,冒着月经都要被冻没的危险,一点点地刨开冻土,一次次地重复尝试征服土壤,一天天的适应环境,一砖一瓦都要从零开始……何苦呢?况且头顶上的这颗恒星,其实不过是颗燃料耗尽、渐渐散尽余热的白矮星。
关于姬远野,传闻她是近亲结合的产物——上任皇帝、那位因为越迁实验而不知所踪的姬修远和表妹的卵子结晶。可再发达的生物技术,也要给上帝开点儿撒脾气的后门,姬远野没逃过这一遭:她的智力因为近亲卵子结合而产生了问题,哪怕严格的基因检测和编辑技术都没有起作用。
经过范先春的观察,姬远野的确没有别的学生那般聪明,甚至还在第一次情境课堂上背着课文就晕过去,但在更多时候,她身上呈现出实战中才会有的犀利直觉:观察力敏锐,反应迅速且沉稳并拥有别的学生还不具备的全局观。
可能她只是不够聪明,且长相显得略幼态,但真心没那么笨。姬远野接过老师送的巧克力,剥开吃了几口,感觉头疼似乎减弱了些,“谢谢范老师。我觉得,话说出来就没有像不像一说,这世上的话,就是用一丢丢的真理和绝大多数的废话构成的。”
“有道理。”范先春笑着和她步入飞行器场,“那我还要再多说句废话,下周的训练课你不用来了。”虽然她被拉姆骂为疯子,但从先蚕星议会的操作看:征兵、拨款、训练和增援第九越迁点的事儿已经在快马加鞭地推进,虽然她也想在日后的履历中多出一项“完美折磨过先蚕星的皇帝”,但也不想搞出什么差池再次得罪拉姆。
“是拉姆阿姨提醒的吗?”姬远野率先登上自己的飞行器,关舱前她看着红发女人回应,“那我也再说句废话,我会来的。”
“你不是……那什么皇帝吗?”虽然范先春觉着这种制度加称呼也很愚蠢,可入乡随俗,她姑且做出对小事尊重的姿态。
一阵剧烈的头疼忽然涌上,呼吸急促的姬远野下达增氧指令缓解压力,原来这种头疼几天才犯一次,最近两三周每天就有几次。但她不敢告诉拉姆,否则她又无法入学,而只能进入仿生仓那些较为和缓的情境“休养学习”。
范先春瞧着女孩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它可以自动飞行。”姬远野说完,脑子却急促冒出另一句并说出,“什么狗屁皇帝?她们觉得我摆设在那儿镇场子比较好而已。”
“可你现在还没镇过场子,还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范先春踩上姬远野还没收起的悬梯,双手扒住舱门看着女孩,“你的同学们都是要进越迁点的,你不会也要去吧?”
“我当然要去。”姬远野对先辈们的事迹相当熟悉,“先蚕星的皇帝们,或是参与越迁,或者带队和流浪方舟交锋,或者在天穹下开荒,什么事儿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