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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柏带着梁揽洲赶往闻县,一路上他都昏昏沉沉,时不时吐血,但他又不肯坐马车,他嘴上不说,可雪柏知道他是怕耽误时间。
他一个奴仆,都无端可怜起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人起来。
粱揽洲固执无比,一路都不肯停下来休息,两人到了晚上就歇在林间,饿了就吃些干粮勉强对付,雪柏都承受不住,何况是梁揽洲,他勉强驱使着身下的马,整个人意识都模糊不清了还握紧着缰绳。
这一路上梁揽洲吃不下饭,喝的药也都吐了出来,身子也不见好,一日比一日形销骨立,看的雪柏愈发揪心,他真害怕大人就这么……
雪柏忍不住劝他先养好伤再去虎头寨,但是他充耳不闻,只是低头前行。雪柏见他不听劝,又实在是怕他出什么意外,于是与他共乘一匹,梁揽洲坐在他的背后,好像终于能睡一个好觉,在他背后缓缓闭上眼睛。
感受到身后的人异常的安静,雪柏不敢往回看,只是边赶路边提醒身后的人,“大人,此时已经是辰时,离虎头寨只有八日的路程了。”
身后的人勉强睁眼,费劲回复他,“嗯。”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白骨原,距离虎头寨只有五日的路程了。”
“嗯。”
每一次嗯雪柏的心就放下一次。
大人不允许他停,他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确认大人的安好了。
身后的人的声音一天比一天弱,雪柏即使累的眼皮已经睁不开,但仍旧不敢放下手中的缰绳,他知道他停得下,可身后的人不能停。
他已经奄奄一息,这般撑着,无非是要去那不周山寻他的救命药,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等待大人的接过很可能就是寂灭。
雪柏拼了命抽着身下的马匹,一路跑死了八匹马,终于看到了大人所说的不周山。
“大人,大人,快醒醒!我们到了。”说这话时雪柏甚至都忍不住热泪盈框。
他们真的真的太不容易了,他都不知道大人这一路吐了多少血,问了他多少次“雪柏,我们到哪了?”
“大人?大人?”他轻轻推搡着大人,完全不敢用力。
那瘦的皮包骨的人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声音干哑,“到了....么?”
雪柏使劲擦着眼泪,重重的点头,“嗯!”
不知道是不是雪柏错觉,他隐隐从大人的眼中泛出些微水光,他整个人像是突然回光返照,凹瘦的脸颊突然开始红润起来。
宋玉背着背篓,弯着腰,一手抓住一把猪草,一廉子个下 一把猪草放在背篓里。
小虎不见了,现在这些活都得她自己来干,陈璧又是个好吃懒做你的,啥也指望不上。
其实张启明给他安排了人手来伺候她,只是她不愿意这才拒绝了,张启明也没勉强她,只是叮嘱她,三日后便是婚期,宋玉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婚礼不需要她做些什么,那边张启明便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届时各个寨主也都会出席。
宋玉心中冷哂,到时候她就拿这帮人来立功。
她现在都不爱待在寨子里,总觉得受束缚,不如趁着割猪草,多出来转转。
觉得今天猪草的量足够了,宋玉这才收起镰刀,准备打道回府。
她t突然屏息在原地,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耳尖也不自觉动了动。
片刻后,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了身后那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他瘦了好多好多,整个人都像是站不稳一样,风穿过他的袖口,跟衣摆,空荡荡的呼呼作响,风吹起他的头发,那曾经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也变得枯黄。
宋玉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到这里,可是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应该是受了很多的苦才来到的这里。
他站在草丛里,半个身子都被草丛掩埋,在她转过来的那一瞬,眼底就蓄满了泪水,覆盖了眼底无穷尽的委屈与难过。
他张开干涸皲裂的嘴,却发现嗓子早已嘶哑,说不出任何。
‘宋玉,我真的好委屈好委屈啊。’他在心里无声的喊,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停的眨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眼睛却像是泄了洪一样,源源不断的泪水冲刷,让他原本就不甚清晰的眼睛变得更加模糊。
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这是他八百里加急不顾生死也要见到的人,这是他抛却掉一切只想要的人,这也是他无数幻想着可以一起白头偕老的人。
她就在他的面前,可他难过的只想哭。
他孱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终于抑制不住哭出了声。
宋玉看着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人,没有任何要上前安抚的意思,她眉头微蹙,“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