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沈修远吃得心不在焉,味同嚼蜡,敷衍地扒拉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却尘:“我吃饱了。”
凌却尘皱皱眉,指出来道:“你根本没吃多少。”
沈修远坚持:“饱了。”
“再喝点汤。”
“不要。”
“……”凌却尘扶住额角,气笑了,“我这辈子还没喂人吃过饭,师尊想试试吗?”
沈修远:“???”
小徒弟喂自己吃饭???
沈师尊想象了一下那情景,轻轻打了个哆嗦,迅速败下阵来,皱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喝掉了半碗汤,干脆地放下汤碗,催促道:“你快说,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凌却尘偏头,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缓慢道:“清衍君死了,被洛怀川一剑穿心,当时在青云落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得真切,不会有假。但后来洛怀川去了哪里,又为何堕魔,众说纷纭,大都说是报应。”
“报应?”沈修远咀嚼着这两个字,很是困惑,“他不是……大义灭亲么?”
“什么大义灭亲,欺师灭祖的畜生罢了。”凌却尘瞟了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洛怀川亲口承认,是他勾结魔修,害得清衍君堕魔,又当众宣布叛出水云台,而后趁乱逃走,失踪了好些日子。再后来,他也成了魔修,被仙鼎盟追杀了一阵子,不知现在还活着没有。”
“……”
“师尊?”
“我……在。”沈修远腮帮子咬得酸疼,指尖发僵,只觉浑身上下的魂灵都被这短短几句话抽了个干净,仿佛置身风雪,眼前一片空茫洁白。
洛怀川……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堕魔分明跟他没关系!分明——
藏在最深处的那股绷紧的恨意似乎一下子松了劲,空落落的找不到地方,如断了的丝线,轻飘着,徘徊着,逐渐化作丝丝入扣的酸楚。
……
所以清衍君还是清衍君,死后名声仍在,而洛怀川成了世人口中欺师灭祖的畜生。
其实当日在青云落,自己身负禁魔锁,本就只有死路一条,死在谁手里不是死。那一剑后,师徒恩断义绝,他大可继续走他的阳关道,反正一个死人又用不着什么名声,下了黄泉自是听不到也看不见。
何苦。
沈修远神色恹恹,慢慢站起来。
“我困了,先睡。”
-
凌却尘发现他的师尊蔫了。
从昨夜起蔫到现在,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像条尾巴似的安静地跟在自己身后。要是自己走得太快不小心把人落下了,他就会懵懵地在原地停住,等着自己去捡回来。
凌却尘不得不停下来,开口提醒他:“点苍派地势复杂,你千万跟紧,莫走丢了。”
沈修远没收住脚步,一头撞了上来,揉揉发红的鼻尖,“唔”了一声,又点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走到半山腰,迎面遇上一大群点苍派弟子沿着山道下来。
凌却尘不愿与人挤,往旁边让了让,就那么稍不留神一晃眼工夫,沈修远又又又不见了,似乎是被人流裹挟着,昏头转向地随着他们往山下去了。
凌却尘:“……”
他沿着山路往回走了一段,很快在山亭里瞧见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好像正在跟谁说话。
山亭内,沈修远摩挲着那张崭新的面具,有些纳闷。
“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夹在点苍派弟子中,被路过的楚云山发现,然后被带到了这座山亭里。
楚云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好笑:“面具是不一样了,但衣服没变。”
何况就算换了衣裳,自己也依然会觉得身形熟悉。
这话楚云山没说出口。
沈修远“哦”了声,又没什么精神地耷拉下眼皮,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石。
“小友这是迷路了?”
“没。我在等人来找我。”
“等人?玄明君?他……”楚云山脸色显出迟疑之色,想问问那份赔礼是否令他满意,正考虑着措辞,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凌却尘不知何时来到了山亭里,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沈修远像是迷途的羊羔找到了方向,眼睛一亮,绕到他身侧,打算继续当个安静乖巧的尾巴。
凌却尘本想先跟楚云山说话,这会儿又改了主意,揪住这个不安分的小尾巴问道:“方才我怎么跟你说的?”
“……”沈修远自知理亏,小声道,“下次我留点神,不会再走丢了。”
“再丢不来找你了。”
“那不行。”
“怎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楚云山看向两人的目光逐渐奇异起来。
再想到玄明君昨天把人小心护在怀里的举动,他刹那福至心灵,脱口道:“你们……难道是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