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嫁(67)

宋姝展开,便吩咐拂珠褪下,借着夕阳西下的光影,将吴全与宫中来信细细读来···········

淡黄纸张上的消瘦笔迹不似宋姝印象中的缠绵,透出一股阴狠冷意。透过那些嶙峋字迹,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无咎写下这一封封密旨之时,狭长瞳孔中渗出来的冷光。

他大抵是讨厌极了晏泉,也恨透了她……

秦国夫人在大圣皇帝面前夺走了自己亲生妹妹,当朝皇后,该有的帝王荣宠,连带着她,也夺去了无咎和德喜身为嫡子女该有的宠爱。

无咎登基之前,她从未想过天咎和德喜对她该有怨恨几何。她像是白痴,瞎了眼的白痴,那般轻易地沦陷在他的温柔之中,却从未读出过那笑面之下的杀机。

上一辈的恩怨,他们是该恨她的。

这一辈的血仇,她亦是该恨他们。

她百无聊赖地翻过一张张信纸,读过无咎冰冷的吩咐,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倏然停手——

无咎通常在每月初一和十二与吴全通信,这封密信是在她快至别苑之时发来的,彼时正值月末,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吴全应当还没来得及将信拆开——信封尾部被人用刀划开,那是拂珠惯喜欢拆信的做法。

宋姝狐疑的展开书信,只见书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皇庭赤红的鹰印落在信上歪歪斜斜。隔着薄薄的信纸,她似乎能感受到无咎落笔之时心烦意乱。

偌大的信纸上只有草草六个字:“不可伤她性命。”

宋姝呼吸一滞,将信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

字迹虽然潦草,但确是无咎的笔迹无疑。

无咎……

秀美的眉头蹙起,眉峰拧成疙瘩。

宋姝将信放在桌子上,忽而想起当日宋府门前守备并不算森严的金吾卫,又想起前世对她不了了之的通缉令,一时之间思绪纷杂,久久未回神。

书房外金乌渐落,不断变化的光影透过窗棂照在她发愣的脸上,在她单薄身躯上披一层金纱。金乌越落,金纱越薄,直到新月升空,那金纱彻底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须臾后,晏泉的脑袋从窗外探进来——

一路走来似乎颇为费力,他喘得很厉害,靠在窗台探半个身子进来,粗喘的呼吸声拂过宋姝的耳畔,激得她打了一个颤。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将信纸折起来塞回了抽屉里,又问他,“你怎么来了?”

晏泉余光扫过她的小动作,面上却不显。

男人倚着窗框,待到喘息声逐渐平复,眼中水光荡漾。

他抱怨似的瞪她一眼,缓慢道:“晚膳时间过了许久了你还没来。桌上菜都凉了,我看不到人,只好出来找你。”

宋姝看了看窗外天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误了饭点。

她不好意思地冲晏泉道歉:“是我不好,手头有些事一时之间忘了时间。”

“什么事能比吃饭还重要?”他问。

“没什么,就是点私事。”

她打着哈哈,快速关上抽屉,绕出房门,小心翼翼地搂住晏泉的腰,又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显生疏,似乎已做过千万遍。

男人温热体温透过衣衫熨烫皮肤,她恶趣味上头,打趣他:“小舅舅来找我,到底是等不及吃晚饭了,还是等不及想我了?”

若换了以往,晏泉早就开口斥她。

然而今日他却未发一语……宋姝狐疑抬头,只见他白玉似的脸泛着微微的红,不知是被她羞的,又或气得。

男人双颊上烟霞是夕阳里甚是好看的一道光景,她弯了唇角,好整以暇地等着晏泉恼羞成怒叱责她。

等了半响,却忽听见男人低低一声:“都有……”

他的声音很低,语速很慢,仅仅两个字,却像是惊雷在宋姝耳边炸响,将她炸得三魂出窍。她惊讶地看他,却只见他脸上的血红更深……比她前些日子调出来的胭脂还艳。

那艳色透进宋姝眼里,落在了她心上,泛起丝丝点点的细痒之意。

她紧了紧喉咙,垂下头,第一次没有还嘴。

怀里的男人心跳如鼓,宋姝靠在他的胸上能听到那颗鲜红心脏剧烈地跳动。一下下的声音,逼得她的心室也像有所感应似的与他共振。

两人走到饭桌上时,俱是面红耳赤。

拂珠和陈何年坐在一旁,目光扫过两人绯红的脸,却又俱都识趣的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吃饭。

晏泉坐在餐桌上,伸手拾起筷子夹菜。

尚在宋姝面前装着重伤未愈的模样,他吃饭也缓慢得很,虽是如此,动作却也矜贵,慢条斯理的模样仿佛面前并非什么家常便饭,九重宫上的珍馐美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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